三鞭打碎大圣梦，灵官我是老实人 第104章 书呆戏龙君

那巡湖夜叉见柳毅虽作书生打扮，但气度沉静，面对自己这等水族精怪竟无半分惧色，且能准确找到社橘、知晓联络之法，心知必有来历，态度愈发恭敬。它引着柳毅，分开水路，直往那湖底深处的洞庭龙宫而去。

片刻之后，眼前豁然开朗。但见一座巍峨辉煌的水晶宫矗立在眼前，宝光四射，虾兵蟹将巡逻有序，气象庄严。柳毅心中波澜不惊，面上却立刻堆满了“初入仙境、手足无措”的惊叹与惶恐，他扶了扶头上并不存在的方巾，嘴里喃喃念叨着：“子不语怪力乱神…然则此情此景，非梦非幻，小生…小生真是开了眼界矣！” 活脱脱一个被吓到的迂腐书生模样。

夜叉引柳毅至一座偏殿等候，自去通禀。不多时，只听环佩叮当，一位头戴王冠、身穿龙袍、面容威严中带着几分愁容的中年龙王，在一众水族官员的簇拥下快步走入殿中，正是洞庭龙君。他见到柳毅这副“呆样”，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但救女心切，也顾不得许多，急声问道：“便是先生为小女传来书信？小女如今何在？可还安好？”

柳毅仿佛这才回过神来，慌忙起身，整了整并无线头的衣袍，躬身作揖，行了个标准的书生礼，动作略显僵硬刻板：“晚…晚生柳毅，见过龙君陛下。令媛…令媛之事，晚生亦是偶然得知，心中甚是不平…” 他开始结结巴巴，却又条理清晰地将龙女三娘的遭遇叙述出来，期间不时引用几句圣贤之言，如“《礼》曰：‘夫夫妇妇’，所谓夫义妇听，今泾川无义，令媛何听？” 显得既迂腐，又莫名地切中要害。

洞庭龙君听得爱女受苦，本就心如刀绞，再被柳毅这番“之乎者也”一搅和，更是心烦意乱，却也挑不出错处，只觉得这书生虽呆，心肠倒是好的。他盛怒与悲痛之下，神念扫过柳毅，只觉此子气息纯净，略带文气，似乎就是个有些胆色却过于迂腐的凡人书生，并未察觉任何异常。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声雷霆般的怒吼，震得整个水晶宫都微微摇晃：“岂有此理！安敢如此欺辱我洞庭龙族！大哥还等什么！待小弟这就去拆了那泾川老泥鳅的骨头，将侄女接回来！”

声到人到，只见一位红脸虬髯、身穿赤甲、周身烈焰隐隐的猛将大步闯入殿中，正是钱塘君！他双目喷火，须发皆张，恐怖的龙威毫不掩饰地散发出来。

柳毅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凶神吓了一跳，身体微微后仰，脸上适时的露出惊惧之色，嘴里却还在念叨：“《左传》有云：‘躁人之辞多’，这位将军…还请息怒，息怒啊…”

钱塘君一进来，那双如火电般的眸子便扫向殿内唯一的生面孔——柳毅。他修为比其兄精深许多，隐隐感觉到柳毅身上有一股深沉内敛的妖气，虽被极高明的手法掩盖，但那股属于鳞甲之长、山川精怪的原始气息却难以完全磨灭。在他感知中，此子绝非普通凡人，其根脚应是……一条道行不浅的黑蟒成精！

“嗯？哪里来的长虫，也敢插手我龙族家事？” 钱塘君心中冷哼，面上更显倨傲，但对柳毅这副“书呆子”的扮相和那看似不合时宜的引经据典也存了一丝荒谬感，倒也没有立刻发作，只是冷笑道：“兀那书生，这里不是你的学堂，休要在此掉书袋！”

柳毅仿佛没听出钱塘君的嘲讽，反而一本正经地拱手答道：“将军此言差矣。圣贤之道，放之四海而皆准。即便龙宫之事，亦需讲求一个‘理’字。子曰…”

“够了！” 钱塘君不耐烦地打断他，转向洞庭龙君，“大哥！跟这酸丁啰嗦什么！直接打上门去便是！”

洞庭龙君面露难色：“二弟不可鲁莽！擅动刀兵，恐触犯天条啊！”

柳毅见状，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便再次上前，对着两位龙王深深一揖，用他那特有的、带着几分呆气却又异常认真的语气说道：“二位龙君容禀。晚生愚见，此事…或可效仿古人‘先礼后兵’之策。”

他无视钱塘君快要喷火的眼神，自顾自地说道：“《司马法》云：‘杀人安人，杀之可也；攻其国，爱其民，攻之可也’。然‘礼’在‘兵’先。龙君可先拟一道檄文，遣使申斥，陈明利害。若其悔悟，送还龙女，则干戈可化玉帛，上合天心，下顺情理。若其冥顽不灵…” 他顿了顿，偷偷瞄了一眼脸色稍缓的钱塘君，继续道，“届时再行天罚，便是师出有名，纵有些许逾越，天庭亦不好过于苛责。况且，以这位将军之神威…” 他对着钱塘君又是一揖，“想必雷霆一击，便可令宵小慑服，又何须大动干戈，徒惹关注呢？此乃《孙子兵法》所云‘不战而屈人之兵’之上策也！”

他这番话，看似是书呆子的迂腐之见，引经据典，实则暗藏机锋。先礼后兵是给洞庭龙君台阶下，而“雷霆一击”、“不便大动干戈”的建议，则是精准地挠到了钱塘君的痒处，既给了他动手的理由，又暗示他控制规模。

果然，钱塘君闻言，暴躁之气稍缓，虽然觉得这书生酸得可以，但出的主意确实对自己胃口，便摸着虬髯，语气缓和了些：“嗯…你这书生，虽然迂腐，倒也有几分歪理。先骂后打，确是痛快！就这么办！”

洞庭龙君也觉得此法更为稳妥，既能救女，又不至于立刻引发不可收拾的冲突，便点头应允，立刻吩咐文官撰写檄文。

柳毅站在一旁，看着两位龙王依计行事，心中暗笑。他成功地用“书呆子”的外壳，包裹了精准的策略，既维持了人设，又引导了事态。他甚至注意到，钱塘君看他的眼神，从最初的鄙夷不屑，变成了带着几分探究和“这长虫有点意思”的玩味。

“子曰：‘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柳毅心中默念，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晚辈这‘言’，似乎也挺‘敏’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