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斩神录 第27章 渊墟残烬

冰冷的混凝土棱角硌着焦黑的脊背，每一次艰难的喘息都搅动着缝隙深处浓重的霉味与血腥。缝隙外，食尸鬼那令人牙酸的抓挠声混合着暴雨的轰鸣，如同永不停歇的地狱背景音。渊瞳的血色视野穿透黑暗，死死钉在对面那堵厚重、潮湿、彻底封死去路的混凝土墙壁上。

那堵墙之后。

嗡——！

那股阴冷、混乱、充满暴戾吞噬**的能量波动，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再次清晰地穿透厚重的阻隔，狠狠撞在林七夜濒临溃散的意识上！它不仅仅带着混沌的破灭气息，更缠绕着凶兽的原始野性、暗影污染的粘稠冰冷……以及一种……无法形容的、源自存在根基被剥离后的……巨大空洞回响！

是它！

绝对是它！

李毅飞自爆后残留的混沌核心！被深埋在这片医院废墟的最底层！被暗影和凶兽血脉污染重塑的……怪物！

守途之引耗尽最后一丝力量，将他抛回这片最初的炼狱，难道就是为了……面对这个？

荒谬！绝望！冰冷的愤怒如同毒蛇，噬咬着残存的理智！

“嗬……呃……” 林七夜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嘶鸣，仅存的右手死死抠进身下冰冷的泥浆，指甲崩裂。右眼深处，那点属于师父陈牧野的焚天余烬疯狂闪烁，传递着不屈的守护意志，却无法带来丝毫力量。焚天守印斜插在缝隙入口处的泥泞中，刀身黯淡，如同冰冷的墓碑，拒绝着他的掌控。

就在这股来自地底的混沌波动再次冲击他意识的瞬间——

异变陡生！

他左肩断臂处，那覆盖着暗金与银白交织能量脉络的焦黑痂壳，毫无征兆地……剧烈搏动起来！

嗡！嗡！嗡！

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撕裂灵魂的剧痛！痂壳表面那些原本沉寂、相互冲突的混沌与空间能量脉络，此刻如同被地底那同源的混沌波动强行唤醒、共鸣，疯狂地闪烁、扭曲、冲突！暗金色的混沌乱流与破碎的银色空间碎片不受控制地逸散出来，灼烧着空气，发出滋滋的声响！

更让林七夜心神剧震的是，随着断臂痂壳的疯狂搏动，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吞噬感，正从那地底的混沌核心处传来！目标，直指他这具残破躯壳内……仅存的、被痂壳强行约束的混乱能量！以及……那点源自师父焚天余烬的金红光芒！

它在“嗅探”！在“渴望”！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饿兽！这深埋地底的混沌怪物，不仅活着，还在本能地……试图吞噬他残存的力量！吞噬他最后的生机！

“吼——！！！”

缝隙外，那头被焚天守印斩断一爪的食尸鬼，似乎也被这地底突然爆发的、更高阶的混沌气息所震慑！它抓挠混凝土的疯狂动作猛地一滞！覆盖着粘稠肉膜的头颅转向缝隙深处，那张巨口中发出既恐惧又贪婪的嘶吼！它仅存的左爪焦躁地刨抓着地面，似乎在恐惧与食欲之间剧烈挣扎！

内外交攻！真正的绝境！

林七夜感觉自己的意识如同被投入了绞肉机！断臂痂壳的剧痛和能量暴走撕扯着**！地底混沌核心的吞噬意志侵蚀着灵魂！缝隙外魔物的威胁如同悬颈之剑！焚天守印的沉寂更是断绝了最后的依仗！

怎么办？！

引动守印？纹丝不动！

压制断臂暴走？力不从心！

对抗地底吞噬？无异于蚍蜉撼树！

冰冷的绝望如同冰水灌顶。所有牺牲……师父的余烬，张太平的光尘，骑士团长的燃骸……最终换来的，就是在这绝望的起点，被自己曾经的同伴（哪怕是扭曲的残骸）和最低级的魔物分食殆尽？

不！绝不！

一股源自灵魂最底层的、混合着滔天恨意与破釜沉舟的凶戾，如同被点燃的炸药，轰然在林七夜濒临崩溃的意识核心中炸开！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绝望！

与其坐以待毙，被一点点吞噬殆尽……不如……赌上最后的一切！

“呃啊啊啊——！！！” 林七夜发出一声混合着极致痛苦与疯狂决绝的灵魂咆哮！他不再试图压制断臂痂壳那狂暴的搏动与能量冲突！反而用尽残存的所有意志，如同点燃引信般，强行去……引爆它！

将断臂处这混乱的能量熔炉，作为投向地底混沌核心的……炸弹！用这最后的、同归于尽的疯狂，去打断那贪婪的吞噬！去……唤醒那被污染核心深处，可能仅存的一丝……属于“李毅飞”的残响！

师父！助我——！！！

右眼中那点金红的焚天余烬，仿佛感应到了他玉石俱焚的意志，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虽然微弱，却带着焚尽一切的决绝意志，狠狠撞入那狂暴搏动的断臂痂壳之中！

轰——！！！

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投入了烧红的钢钎！

断臂痂壳内本就激烈冲突的混沌与空间能量，在这焚天意志的催化下，瞬间被点燃、引爆！

一股远超之前的、混合着暗金混沌乱流、银色空间碎片与金红焚天刀意的毁灭性能量洪流，如同挣脱了束缚的灭世凶兽，顺着断臂的“通道”，无视了厚重的混凝土阻隔，朝着地底深处那贪婪的混沌核心……狠狠轰去！

引爆！来自内部的引爆！

“嗷——！！！”

一声凄厉、痛苦、仿佛源自灵魂被撕裂的恐怖尖啸，猛地从地底深处爆发出来！那并非食尸鬼的嘶吼，而是更高阶、更混乱、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剧痛与暴怒的咆哮！来自那深埋的混沌核心！

整个缝隙剧烈地摇晃起来！头顶的混凝土板簌簌落下大片的灰尘和碎石！地面如同波浪般起伏！那股来自地底的、贪婪的吞噬意志瞬间被打断，取而代之的是被强行重创后的疯狂混乱与……更加歇斯底里的暴怒！

有效！

但代价惨重！

噗——！！！

林七夜口中狂喷出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块和暗金火焰的污浊液体！引爆断臂熔炉的反噬如同亿万把烧红的钢刀在他体内疯狂搅动！焦黑的躯壳上瞬间崩裂开无数新的裂痕，暗金色的血液如同喷泉般涌出！右眼中那点焚天余烬的光芒剧烈黯淡下去，几乎彻底熄灭！意识如同被投入了绞肉机，瞬间被无边的剧痛和黑暗吞没！

“吼——！！！”

缝隙外，那头食尸鬼被地底传来的恐怖咆哮和剧烈震动彻底激怒了最后的凶性！恐惧被狂暴的食欲和毁灭**彻底压倒！它仅存的左爪猛地撕裂入口边缘一块松动的混凝土，布满利齿的巨口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粘稠的酸液先行喷射，庞大的身躯带着碾碎一切的疯狂，狠狠撞向狭窄的缝隙入口！它要撕碎这该死的阻碍！吞噬里面那个散发着诱人能量气息的残骸！

酸液腐蚀着空气，直射林七夜瘫倒的身体！骨爪撕裂雨幕，抓向他的头颅！

绝杀！

就在这千钧一发、酸液即将触及林七夜焦黑脖颈、骨爪即将抓碎他头颅的万分之一秒——

嗡——！！！

斜插在缝隙入口泥泞中的焚天守印，那黯淡的刀身之上，一道凝练到极致、蕴含着被彻底激怒的煌煌威严的暗金刀光，如同沉寂火山最后的喷发，毫无征兆地……从刀镡处迸射而出！

这一次，刀光不再细微如丝！

它凝练如实质！带着斩断虚妄、焚尽邪祟的决绝意志！瞬间撕裂了雨幕！无视了空间的距离！

嗤啦——！！！

如同最滚烫的利刃切割朽木！

喷射而来的粘稠酸液在触及刀光的瞬间湮灭无踪！

那只抓来的、覆盖着粘稠肉膜的骨爪，连同食尸鬼小半个狰狞的头颅和上半身……被这道煌煌刀光无声无息地……一分为二！

污浊的黑血、破碎的内脏、粘稠的暗影能量如同爆裂的浆果，在缝隙入口处轰然炸开！食尸鬼那庞大的、仅剩的下半截残躯，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狠狠撞在缝隙入口的混凝土板上，抽搐了几下，彻底不动了。

煌煌刀光余势不减，狠狠斩入后方废墟的雨幕深处，留下一道短暂的、燃烧着暗金火焰的真空轨迹，才缓缓消散。

缝隙内，再次被死寂和浓重的血腥味笼罩。只有暴雨冲刷废墟的哗啦声，以及地底深处那混沌核心被重创后发出的、痛苦而压抑的沉闷嘶吼。

焚天守印……再次被动护主！这一次，爆发的力量远超之前！

刀光散尽，焚天守印再次恢复了沉寂。刀身黯淡，斜插在泥泞和食尸鬼的污血残骸之中，如同完成了使命的古老兵器。

林七夜瘫倒在缝隙深处的冰冷泥浆里，意识在无边的剧痛和黑暗的深渊边缘沉浮。引爆断臂熔炉的反噬几乎摧毁了他最后一点生机。身体如同彻底燃尽的焦炭，感觉不到丝毫温度。唯有右眼深处，那一点焚天余烬的光芒，微弱到了极致，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一点火星，依旧死死守护着他意识核心最后一丝清明。

地底深处，那混沌核心的痛苦咆哮渐渐变成了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沉呜咽。那股贪婪的吞噬意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乱、痛苦、以及……一丝极其微弱、极其模糊、仿佛被剧痛强行从污染深处挤压出来的……茫然？

“呜……呃……”

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如同梦呓般的音节，极其艰难地……穿透了厚重的混凝土和混乱的能量场，极其模糊地……传入了林七夜濒临沉寂的意识边缘。

那声音……沙哑、扭曲、充满了痛苦……却带着一丝……让林七夜灵魂深处瞬间掀起惊涛骇浪的……熟悉感！

李……毅……飞？！

是李毅飞的声音？！不是混沌怪物的咆哮！是……属于“人”的、痛苦挣扎的声音！

引爆……唤醒了？！那被污染核心深处……真的还残存着一丝李毅飞的意识？！

巨大的震惊和一丝难以置信的狂喜，如同投入冰海的火种，瞬间灼烧了林七夜即将冻结的意识！

“老……李……” 他用尽灵魂最后的力量，试图在意识中呼唤，却只发出无声的意念波动。

“痛……好痛……七……夜……？” 那模糊的痛苦声音再次断断续续地传来，充满了极致的混乱和被撕裂的茫然，“黑……好黑……冷……救我……”

声音极其微弱，如同随时会断掉的游丝。其中蕴含的痛苦和恐惧是如此真实，瞬间击穿了林七夜所有的防备！

是他！真的是李毅飞！哪怕只剩下一缕残魂，被混沌和污染重重包裹，他还在挣扎！还在呼救！

“撑住……等我……” 林七夜在意识深处无声地嘶吼，巨大的悲恸和冰冷的决绝如同岩浆般沸腾！引爆断臂熔炉带来的濒死反噬似乎都被这股强烈的意志强行压制了一丝！

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他挣扎着，仅存的右眼死死睁开，血色视野扫过这片狭窄的庇护所。目光最终落在了角落那堆被半掩埋的医疗杂物上——破碎的药瓶、扭曲的金属支架、染血的绷带……还有那块沾满泥污的金属铭牌。

沧南市第一人民医院……地下三层药库……

药！这里有药！虽然大部分被毁，但或许……还有残留！

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混合着唤醒李毅飞的执念，如同最后的燃料注入残躯！他用仅存的右手，如同濒死的爬虫，朝着那堆杂物……一寸一寸、疯狂地爬去！

粗糙的碎石和混凝土碎块摩擦着焦黑的身体，每一次挪动都带来钻心的剧痛和新的撕裂。暗金色的血液在身下的泥浆中拖出更深的痕迹。地底深处，李毅飞那痛苦而模糊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如同催命的符咒，更如同唯一的希望灯塔。

快！再快一点！

焦黑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一个扭曲变形的金属药盒！盒子被混凝土块压着，盖子早已变形破裂。林七夜用尽力气抠开破损的盒盖，里面散落着几支破碎的玻璃安瓿瓶，粘稠的药液早已混合着泥水流淌殆尽。

没有……有用的……

绝望的冰冷再次袭来。

他的目光扫向旁边一块染血的白色布片下——似乎盖着什么东西。

右手颤抖着，带着最后的希望，猛地掀开布片！

下面，是一个被压扁了大半、但似乎还保持完好的……金属注射器！注射器的针筒内，残留着大约三分之一的、呈现出诡异幽蓝色的……粘稠液体！液体在渊瞳的血色视野下，散发出微弱却异常活跃的能量波动！

这是什么？某种强效兴奋剂？还是……更危险的基因药剂？

林七夜不知道。但他没有选择！

地底李毅飞痛苦的呜咽声越来越微弱，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他自身的生命力也在飞速流逝。

赌了！

他用牙齿咬掉注射器前端的塑料护套，露出尖锐的针头！仅存的右手颤抖着，将针头狠狠扎入自己焦黑碳化、布满裂痕的右臂三角肌！

嗤！

针头刺入早已失去痛觉神经的焦炭组织，几乎没有阻力。

林七夜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拇指狠狠按下推杆！

噗！

那粘稠的幽蓝色液体，带着一股冰火交织的诡异感觉，瞬间注入了残破的躯壳！

轰——！！！

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投入了液氮！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寒与灼热交织的狂暴洪流，顺着注射点瞬间席卷全身！所过之处，早已坏死的肌肉纤维如同被强行激活的僵尸，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脆弱的血管在极致的冷热交替下寸寸崩裂又强行弥合！一股远超身体承受极限的、撕裂般的剧痛混合着诡异的活力感，如同海啸般冲击着林七夜濒临崩溃的神经！

“呃啊啊啊——！！！” 他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焦黑的皮肤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蓝色冰裂纹路，裂纹深处却又跳动着幽蓝的火焰！右眼中那点微弱的焚天余烬被这狂暴的药力冲击得疯狂摇曳！

这药剂……根本就不是治疗剂！它是某种极度危险的……基因狂暴催化剂！在强行压榨、透支他每一颗濒死细胞的最后潜能！

剧痛如同亿万根钢针反复穿刺大脑！但与之相伴的，是一股被强行催生出来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力量感！虽然狂暴、混乱、充满了自我毁灭的气息，却真实存在！

他猛地翻身，用这透支生命换来的力量，支撑起残破的身体！布满蓝色冰裂与幽焰的右臂，再次死死攥住了斜插在入口处的焚天守印刀柄！

这一次！

嗡——！！！

刀身发出一声低沉、却带着一丝认可的嗡鸣！虽然依旧沉重如山，但刀柄传来的冰冷触感中，多了一丝微弱的……联系！一丝可以被他此刻狂暴状态勉强引动的……联系！

能拿动了！

林七夜眼中燃烧着幽蓝与金红交织的疯狂火焰！他不再犹豫！用尽这狂暴药剂催生的所有力量，将焚天守印狠狠从泥泞和污血中拔出！

刀锋指向那堵封死去路的厚重混凝土墙！指向墙后地底深处那痛苦呜咽的混沌核心！

“老李——！！！”

他发出一声混合着剧痛、疯狂与决绝的咆哮，将体内所有狂暴的药力、残存的焚天余烬意志、以及对同伴的执念，都灌注于手中的古刀！

焚天守印黯淡的刀身之上，一道微弱、却凝练着守护与破灭双重意志的金红与暗金交织的刀芒，艰难地……亮起！

“给——我——开——！！！”

刀锋带着玉石俱焚的气势，狠狠斩向面前的混凝土墙壁！

与此同时！

地底深处，那混沌核心似乎感应到了上方爆发的同源守护意志与破灭刀意，那混乱痛苦的呜咽声猛地一滞！一股微弱、却同样带着被唤醒的、属于“李毅飞”的挣扎意志，混合着混沌的狂暴，第一次主动地……向上冲击！

轰隆——！！！！

刀芒斩落！

地底冲击爆发！

内外夹击之下！

那堵厚重的、封死一切的混凝土墙壁，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冰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巨大裂痕！紧接着，在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中……轰然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