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斩神录 第6章 刀鸣惊蛰渊

冰冷的合金地面，黏腻的、散发着硫磺恶臭的兽血，正浸透林七夜残破的裤腿，带来一种令人作呕的温热感。眼前的世界被血色和跳跃的猩红兽瞳分割，六头如同地狱熔岩中爬出的夜魇巨兽，践踏着大地，裹挟着毁灭的洪流，从豁口外汹涌而来！它们背上的骑士，深蓝魂火冰冷锁定，六柄燃烧着苍蓝鬼火的巨大骨枪，如同指向地狱的审判之矛，散发着冻结灵魂的死寂！

巨大的阴影，毁灭的气息，如同实质的巨山，狠狠碾在林七夜刚刚重塑的左臂、塌陷的右肋、以及那被强行点燃、依旧残留着骨髓燃烧剧痛的灵魂之上！刚刚因陈牧野摧枯拉朽斩杀一名骑兵而短暂点燃的、那点名为“希望”的微弱火苗，瞬间被这恐怖的洪流彻底扑灭！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勒紧，窒息！

逃？无处可逃！这“兽笼”就是绝地！战？拿什么战？一条刚刚重塑、还在刺痛磨合的左臂？一具千疮百孔、连站直都费力的残躯？那枚灼热、却似乎已耗尽了力量的腰牌？

“吼——！！！”

六头夜魇兽齐声咆哮！音波混合着硫磺热浪，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地面剧烈震颤！林七夜被这股狂暴的气浪狠狠掀翻在地，伤口撕裂，鲜血再次从口鼻中涌出！

就在这毁灭洪流即将将他彻底吞没的刹那！

“小兔崽子！刀！”

陈牧野那沙哑、狂暴、却如同定海神针般的怒吼，如同炸雷般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能刺穿绝望的锋锐！

刀？

林七夜被震得嗡嗡作响的耳朵里，只剩下这一个字在疯狂回荡！他下意识地、几乎是凭借着腰牌残存的一丝本能联系，猛地扭头！

视线越过翻腾的烟尘和狂暴的兽影，死死钉在十几米外——那柄被他脱手甩飞、静静躺在冰冷合金地面、被尘埃和兽血半掩的——黑铁直刀！

刀身黝黑，沉重，粗糙，毫无光泽，像一块被遗弃的废铁。在六头庞然巨兽和燃烧的鬼火骑枪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

但就在林七夜目光锁定它的瞬间！

嗡——！！！

掌心紧贴的青铜腰牌，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狂暴的灼热！这一次，不再是温和的暖流，不再是骨髓燃烧的剧痛，而是一种……共鸣！一种仿佛沉睡的凶兽被同类的气息惊醒的、狂暴的呼唤！

腰牌上那些沉寂的暗纹，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瞬间亮起刺目的血光！一股滚烫的、带着铁锈与血腥气息的力量洪流，蛮横地冲入林七夜残破的躯壳！这股力量不再仅仅作用于骨骼，而是疯狂地冲刷着他每一寸撕裂的肌肉、每一根断裂的血管、每一个濒临崩溃的细胞！

剧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仿佛身体内部被塞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布满尖刺的绞肉机！但在这极致的痛苦中，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被强行压榨出的、混合着无尽愤怒与求生本能的暴戾力量，如同火山般在他体内轰然爆发！

“呃啊啊啊——！！！”

林七夜双目瞬间被血丝充满，赤红如血！喉咙里爆发出不似人声的、混合着剧痛与狂怒的嘶吼！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被腰牌的力量和那股暴戾本能彻底驱动！仅存的、还能勉强发力的右腿猛地蹬地！碎裂的合金地面被他蹬出一个小坑！身体如同被强弓射出的、燃烧着血焰的箭矢，不顾一切地朝着那柄黑铁刀的方向，扑了过去！

目标——刀！

唯一的念头——抓住它！

他的动作快到了极致，也狼狈到了极致！身体几乎贴着地面，翻滚、爬行，每一次挪动都撕裂伤口，留下触目惊心的血痕！但速度，却远超他身体的极限！腰牌的血光在他残破的躯壳上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却又顽强地支撑着他完成这亡命的一扑！

“找死！”

距离最近的一头夜魇兽背上，那名深蓝魂火跳动的骑士，冰冷的意志如同寒风扫过！它甚至没有移动巨大的骨枪，仅仅是座下巨兽那条覆盖着厚重骨甲的粗壮前腿，如同擎天巨柱般抬起，带着碾碎一切的恐怖力量，朝着林七夜扑击的路线，狠狠践踏而下！

巨大的阴影瞬间笼罩！死亡的腥风扑面！

“滚开！！！”

千钧一发！陈牧野的咆哮再次炸响！他干瘦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那头抬腿的夜魇兽侧面！依旧是那只枯瘦、布满伤疤的左手！并指如刀！

刀光一闪！

没有声音！只有一道扭曲空气的真空裂痕！

噗嗤！

夜魇兽那条粗壮如殿柱、覆盖着坚硬骨甲的前腿，自膝盖关节处，如同被无形的神兵斩过，平滑地断开！粘稠的、如同岩浆般的暗红兽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

“吼——！！！” 巨兽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嚎，庞大的身躯失去平衡，轰然向侧面倾倒！它背上的骑士魂火剧烈波动，手中的骨枪下意识地调转，试图稳住身形！

就是现在！！！

林七夜的身体，在陈牧野为他劈开的这不足半秒的、狭窄到极致的生死缝隙中，如同扑火的飞蛾，狠狠撞在了冰冷的地面上！染血的右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带着一种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决绝，死死地、牢牢地握住了那柄黑铁直刀的刀柄！

入手冰凉！沉重！粗糙的麻绳刀柄摩擦着掌心的血水和汗水！

就在他手指握住刀柄的刹那！

嗡——！！！

掌心腰牌爆发的血光，如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瞬间奔腾而下，疯狂地涌入那柄黝黑沉重的直刀之中！

轰！！！

原本黯淡无光、如同废铁的黑铁刀身，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如同熔炉核心般的——暗金光芒！光芒紧贴着黝黑的刀身，如同被强行压缩的液态火焰，剧烈地燃烧、跳跃！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古老蛮荒与新生锋锐的恐怖气息，从刀身上轰然爆发！

刀！活了！

一股狂暴的、仿佛要撕裂一切的“锋锐”意志，瞬间顺着刀柄，蛮横地冲入林七夜的右臂！这股意志与他体内被腰牌点燃的暴戾力量、与左臂新生的暗金骨骼中流淌的力量，瞬间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仿佛三条被强行束缚的怒龙，终于找到了彼此，找到了共同宣泄的出口！

吼——！！！

林七夜感觉自己的意识几乎要被这狂暴的共鸣撕裂！但同时，一种前所未有的、仿佛能斩断一切阻碍的“力量感”，正从紧握的刀柄、从共鸣的骨骼、从燃烧的腰牌中，疯狂地滋生！

他猛地抬起头！赤红的双眼中，只剩下那头被陈牧野斩断前腿、正在痛苦倾倒的夜魇兽！以及它背上，那因坐骑失衡而出现瞬间迟滞的深蓝魂火骑士！

没有思考！没有犹豫！只有被狂暴力量和杀戮本能彻底支配的、最原始的冲动！

“杀——！！！”

一声混合着无尽痛苦与暴戾杀意的咆哮，从林七夜喉咙深处炸开！他双手死死握住那柄燃烧着暗金火焰、剧烈震颤、仿佛要挣脱束缚的黑铁直刀！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弓射出，朝着那头倾倒的巨兽，朝着那点深蓝魂火，亡命冲锋！

速度！力量！在腰牌、刀骨、黑铁直刀的狂暴共鸣下，达到了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巅峰！

他冲到了巨兽倾倒的庞大身躯下！腥臭的兽血如同暴雨般淋下！灼热的硫磺气息几乎要将他点燃！那头巨兽因剧痛而疯狂甩动的巨大头颅，带着獠牙和熔岩般的吐息残渣，如同失控的攻城锤，朝着他渺小的身影狠狠砸来！

避无可避！唯有——斩！

“给我——开！！！”

林七夜双臂肌肉贲张到极限！血管如同蚯蚓般在皮肤下暴凸！燃烧着暗金火焰的黑铁直刀，被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带着一种劈开山岳、斩断命运的惨烈气势，自下而上，朝着那砸落的、覆盖着破碎骨甲和流淌熔岩脉络的巨兽头颅，狠狠撩斩而去！

刀锋所向，空气被无声地切开！留下一道短暂存在的、燃烧着暗金火焰的真空刀痕！

铛——！！！！

一声震耳欲聋、如同神铁交击的恐怖巨响，猛地炸开！

刀锋与巨兽头颅接触的刹那！

暗金火焰疯狂爆燃！那看似坚硬无比的骨甲和熔岩肌肉，在燃烧着暗金火焰的刀锋面前，竟如同被烧红的烙铁切入牛油！发出刺耳的“滋滋”声！粘稠的、暗红色的兽血和熔岩般的组织液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

“嗷吼——！！！” 夜魇兽发出前所未有的、混合着剧痛与惊骇的惨烈哀嚎！它那巨大的头颅，被这自下而上的一刀，硬生生地劈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长达数尺的巨大创口！破碎的骨甲、熔岩血肉、甚至隐约可见森白的头骨，都暴露在暗金火焰的灼烧之下！

巨大的冲击力让林七夜双臂瞬间麻木！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刀柄流淌！身体如同被巨锤砸中，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但他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那道巨大的、燃烧着暗金火焰的狰狞伤口！以及伤口深处，一点在熔岩血肉和碎裂骨骼间若隐若现的、散发着浓郁硫磺与毁灭气息的、如同熔岩核心般的——暗红色结晶！

源核！

一个冰冷的、带着解析意味的信息流，瞬间从腰牌涌入他剧痛混乱的意识！

弱点！致命的核心！

几乎是同时！那头遭受重创、濒临疯狂的夜魇兽，背上的深蓝魂火骑士，终于稳住了身形！那两点深蓝魂火瞬间锁定了倒飞出去的、渺小却造成了巨大伤害的林七夜！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来！

它手中的巨大骨枪，燃烧的苍蓝鬼火瞬间暴涨！枪尖撕裂空气，带着冻结灵魂、刺穿万物的死寂杀意，如同瞬移般，直刺林七夜的胸膛！速度比之前更快！杀意比之前更凝练！这是必杀的一枪！

“小心！” 远处正被另外两名骑兵缠住的陈牧野，发出一声惊怒的咆哮！但他被两柄燃烧鬼火的骨枪死死封锁，根本来不及救援！

死亡的冰冷，瞬间笼罩了林七夜！

避不开！挡不住！

刚刚那一刀，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身体在空中失控倒飞，连动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

要死了吗？

刚刚抓住刀……刚刚斩出那一刀……就要结束了吗？

不甘！如同岩浆般沸腾的不甘，瞬间冲垮了所有的恐惧和绝望！

“不——！！！”

灵魂深处，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炸开！

就在那燃烧着苍蓝鬼火的枪尖即将触及他胸膛的刹那！林七夜那刚刚重塑、还在剧痛磨合的左臂——那条流淌着暗金力量、与腰牌和黑铁刀产生强烈共鸣的臂骨——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的暗金光芒！

嗡——！！！

一种奇异的、仿佛刀锋震颤的嗡鸣声，从左臂骨骼深处响起！瞬间传遍全身！

在这生死一线的绝境刺激下，在腰牌与黑铁刀狂暴力量的共鸣中，左臂新生的“刀骨”，终于被彻底激活！一股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切割万物的“锋锐”意志，如同苏醒的凶兽，从左臂的暗金骨骼中咆哮而出！

这股“锋锐”意志，瞬间与他手中那柄燃烧着暗金火焰、剧烈震颤的黑铁直刀，产生了更深层次的、如同水乳交融般的共鸣！

刀即骨！骨即刀！

人刀一体！

“给我——断！！！”

林七夜赤红的双眼中，爆射出一种近乎疯狂的、不顾一切的决绝光芒！他根本不去管那刺向胸膛的致命枪尖！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量！连同左臂刀骨爆发的极致锋锐！全部灌注于紧握的刀柄！

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在空中强行拧转倒飞的身体！将燃烧着暗金火焰的黑铁直刀，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暗金闪电！目标——不是刺来的枪尖，而是枪尖后方，那紧握着骨枪的、覆盖着残破甲胄的——骑士手臂！

以攻对攻！以命搏命！

噗嗤！

一声轻微却无比清晰的、如同热刀切过败革的声音响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燃烧着苍蓝鬼火的枪尖，在距离林七夜胸膛不足一寸的地方，硬生生停住。枪身上那冰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力量，甚至让林七夜胸前的皮肤都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而在骑士的身侧，林七夜的身体如同破麻袋般，狠狠摔在十几米外的合金地面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他手中的黑铁直刀，刀尖斜斜指地，暗金色的火焰依旧在刀身上跳跃，只是黯淡了许多。刀锋上，一滴粘稠的、散发着冰冷灵魂气息的深蓝色液体，正缓缓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嗤嗤”声。

咔嚓……哐当……

夜魇骑士覆盖着甲胄的右小臂，连同它手中紧握的那柄巨大骨枪的前半截，沿着一道平滑如镜的切口，无声地滑落，砸在合金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断口处，光滑如镜，没有一丝骨茬或血肉粘连，只有一层被暗金火焰灼烧后留下的、微不可察的焦痕。头盔面甲下的深蓝魂火，剧烈地、如同风中残烛般跳动了几下，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与……一丝源自灵魂本能的战栗！

它低头，看着自己齐肘而断的手臂，又猛地抬头，魂火死死锁定远处那个瘫倒在地、浑身浴血、仿佛随时会断气，却依旧死死握着那柄燃烧着暗金火焰的黑铁直刀的少年！

那一刀……

那无视死亡、以命搏命、只为斩断它手臂的一刀……

那刀锋上残留的、让它灵魂都感到刺痛的暗金锋芒……

那少年眼中，如同受伤孤狼般的、燃烧着无尽暴戾与疯狂的眼神！

一种冰冷的、名为“忌惮”的情绪，第一次，在它那被深蓝魂火支配的、只有毁灭意志的意识中，悄然滋生。

“吼——！！！”

短暂的死寂被打破！另外五名夜魇骑兵同时发出愤怒的灵魂尖啸！它们座下的巨兽再次迈开步伐，毁灭的洪流重新涌动！五柄燃烧着苍蓝鬼火的骨枪，如同五道来自地狱的审判之光，再次锁定了瘫倒在地、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林七夜！杀意比之前更加汹涌！

然而，就在这毁灭洪流即将再次将林七夜彻底淹没的刹那！

“够了！”

一个冰冷、平静、没有丝毫情绪起伏的声音，如同万载寒冰，瞬间冻结了整个“兽笼”内狂暴喧嚣的空气！

这声音并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直接在所有存在的灵魂深处响起！无论是狂暴的夜魇兽，还是魂火跳动的骑兵，亦或是濒死的林七夜和激战中的陈牧野，动作都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紧接着！

嗡——！！！

一道无形的、却坚韧到无法想象的屏障，如同倒扣的巨碗，瞬间笼罩了整个“兽笼”！屏障呈现出一种极其淡薄的、近乎透明的银色，表面流淌着无数细密、古老、散发着空间禁锢气息的符文！

轰！轰！轰！轰！轰！

五道燃烧着苍蓝鬼火的毁灭枪芒，狠狠撞在这道突然出现的银色屏障之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和刺目的能量火花！然而，足以洞穿钢铁、冻结灵魂的枪芒，却如同泥牛入海，仅仅在屏障表面荡开一圈圈剧烈的涟漪，便彻底消散！屏障本身，纹丝不动！

五头冲锋的夜魇巨兽，也如同撞在了一堵无形的叹息之墙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被迫停了下来！它们暴怒地咆哮着，用巨大的头颅和身躯疯狂撞击着屏障，却只能在屏障上留下更剧烈的涟漪，无法撼动分毫！

陈牧野猛地停下了与两名骑兵的缠斗，布满血丝的眼睛，带着一丝惊讶和深沉的忌惮，猛地望向“兽笼”那被撕裂的巨大豁口上方！

林七夜艰难地转动几乎失去焦距的视线，循着那冰冷声音的来源望去。

在豁口上方，那被硫磺烟雾和战斗余波熏黑的、布满裂痕的合金墙壁边缘，不知何时，静静站立着一个身影。

他穿着一身剪裁极为合体的深灰色制服，没有任何标识，材质非布非革，隐隐流动着金属般的光泽。身形挺拔，如同标枪。脸上覆盖着一张没有任何五官、只反射着周围光线的、光滑如镜的银色面具。面具之下，只有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冰冷！淡漠！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情绪波动！如同两颗镶嵌在面具上的、打磨完美的黑曜石！深邃得仿佛能吞噬所有的光，又清晰地倒映着下方“兽笼”内血腥狼藉的战场、狂暴的巨兽、跳动的魂火、以及瘫倒在地、握着燃烧黑刀的林七夜。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亘古以来就存在于那里。没有散发任何强大的气息，却如同掌控一切的、冰冷无情的神只，俯瞰着下方蝼蚁的争斗。

“清理时间结束。”

“违规入侵者，标记：夜魇序列（次级），数量：六骑。”

“依据‘第七病院’战时条例，第三章，第九款……”

“予以——”

“抹除。”

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从那银色面具下传出。

话音落下的瞬间。

面具人那双冰冷的黑曜石眼眸中，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两点极其细微、却仿佛蕴含着整个宇宙星辰生灭的——银芒！

嗡——！！！

笼罩整个“兽笼”的银色屏障，表面流淌的符文瞬间光芒大盛！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能分解万物、归于虚无的恐怖力量，在屏障内部轰然爆发！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血肉横飞的场景。

只有一种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物质被强行分解、湮灭的“滋滋”声！

在陈牧野和林七夜震惊的注视下，那五头还在疯狂撞击屏障的夜魇巨兽、连同它们背上的骑士，以及那头被林七夜斩断手臂、魂火剧烈跳动的残废骑士，甚至包括地上那具被陈牧野斩首的骑士尸体和断腿的夜魇兽残骸……

所有属于“夜魇”的存在！

它们的血肉！骨骼！甲胄！燃烧的魂火！流淌的熔岩血液！

都在那银色的、分解一切的光芒中，如同烈日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迅速地消融、分解、湮灭！

连一丝尘埃都未曾留下！

短短数秒。

喧嚣、血腥、暴虐的“兽笼”，重新恢复了死寂。

只有满地狼藉的合金碎片、纵横交错的裂痕、空气中残留的硫磺恶臭和能量灼烧的气息，以及那道笼罩一切的、流淌着银色符文的透明屏障，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短暂而惨烈的战斗。

银色面具人静静地站在豁口边缘，冰冷的眼眸扫过下方，在林七夜手中那柄依旧燃烧着微弱暗金火焰的黑铁直刀上，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

随即，他身影一晃，如同融入阴影般，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原地。

笼罩“兽笼”的银色屏障也随之悄然隐没，仿佛从未出现过。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林七夜瘫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如同被彻底拆散，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左臂刀骨的嗡鸣已经平息，但那种极致的“锋锐”感依旧在骨髓深处隐隐作痛。手中的黑铁直刀，暗金火焰彻底熄灭，恢复了黝黑沉重的模样，刀身上甚至多了一道细微的、因硬撼夜魇兽头颅而产生的卷刃。

他望着那空空如也、只剩下巨大豁口的墙壁，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紧握的黑刀，最后看向不远处，同样沉默站立、身上带着几道新增焦黑痕迹的陈牧野。

刚才那一切……是真的吗？

那银色面具人……是谁？

抹除……像擦掉灰尘一样……

“咳……” 陈牧野突然咳了一声，吐出一口带着黑烟的唾沫，打破了死寂。他缓缓转过身，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瘫在地上的林七夜，脸上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一种更加深沉的、如同淬火后钢铁般的冰冷。

他一步步走到林七夜面前，蹲下身。枯瘦的手指，带着浓重的血腥和硫磺味，毫不客气地捏起林七夜那刚刚完成燃髓、此刻却因透支而软塌塌垂着的左臂。

剧痛让林七夜闷哼一声。

陈牧野的手指如同冰冷的铁钳，在他左臂新生的暗金骨骼上粗暴地捏过、敲打，仿佛在检查一件刚出炉的兵器。他的动作没有丝毫怜悯，眼神锐利如刀。

“骨头没碎，算你命大。” 陈牧野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燃髓的火候……马马虎虎。”

“刀……”

他的目光落在林七夜紧握的黑铁直刀上，看到刀锋上那细微的卷刃，以及残留的深蓝魂液痕迹。

“握住了。”

“也见血了。”

陈牧野松开林七夜的手臂，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张布满皱纹和血污的脸上，第一次对林七夜，露出了一个极其短暂、却如同刀锋般锐利冰冷的……笑容？

“从今天起……”

“你这把刀……”

“才算是……”

“开了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