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后AI逼我搞文明升级 第58章 旧党分裂

冰冷的青铜基座透过破损官袍传来阵阵寒意，与林沐然额头的滚烫形成鲜明对比。他蜷缩在水运仪象台昏暗角落，牙关紧咬，冷汗浸透了内衫。意识深处，源自“墟冢之卵”或其关联机制的残留系统意识，正如同贪婪的章鱼，不断试图捕获、解析并扭曲他脑海中涌现的现代知识碎片——质能方程的简洁、杠杆原理的优雅，被强行塞入“元气**”、“天工巧技”等粗糙而荒谬的本土化解释框架。每一次扭曲都伴随着颅内针扎般的剧痛，旨在同化或清除他这一“异常数据”。

他死死攥住那些鲜活的个人记忆碎片——大学图书馆午后阳光的暖意，父亲手上洗不掉的机油污痕——以此为锚，顽强抵抗。对抗中，那残留的系统意识似乎因过度解析而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滞涩，正是这一瞬，那段被封印的、关于自身真相的关键记忆汹涌而至：他不是意外穿越，而是被“璇玑”系统从某个“失败文明模组”中精准捕获的“生物载体”（编号LN-37），被投入此“庆历”模组的第四次运行。核心使命是阻止因仪象台核心意识觉醒导致的模组崩溃。而最终命运，则是当与世界的“融合度”超过95%且系统能源耗尽时，启动“时空锚定协议”，将他的意识和身体永久固化为稳定时空的静态“锚点”——过程将彻底抹除其独立人格与绝大部分记忆，“林沐然”消亡。

绝望与愤怒如岩浆般灼烧着他的神经，反抗因而变得更为激烈和决绝。这场意识层面的残酷战争达到了某个临界点，引发了外部环境的连锁反应：仪象台内部那规律的低沉嗡鸣极其细微地走了调，偏离了半个音阶；从地底深处传来的、稳定得令人心悸的机械搏动声，也突兀地出现了半拍的紊乱和迟滞；旁边墨衡手中记录地脉搏动的纸带上，描笔猛地划出一个远超以往幅度的尖锐脉冲尖峰；上方浑象球体，代表天市垣缺失星辰的虚位，血红色光芒以前所未有的频率急促闪烁，妖异而不安。

崔婉宁猛地抬头，目光试图穿透那阻隔视线的昏暗，望向林沐然所在的角落。她虽无法直接看到，却清晰地感知到那里正爆发出两种力量激烈对抗所引发的不稳定波动与精神涟漪，如同平静水面下两条巨兽的殊死搏斗，激荡起无形的漩涡。墨衡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惊疑不定地环顾四周，手中纸带上那异常的尖峰触目惊心。仪象台内，躁动不安的气氛陡然升级。

而这股源自古老仪象台的细微涟漪，正悄然向外扩散，与另一股来自西北方向的、带着迥异诉求的波澜，即将在吕夷简离去后权力暂时真空的宋朝朝堂之上，猛烈碰撞。

……

数日前，西夏兴庆府王宫大殿。

传统的图腾彩绘依旧盘踞在梁柱墙壁，但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一旁新悬挂起的一幅巨图。那是以浓墨精准勾勒出的冰冷几何徽记，线条锐利，结构繁复而充满非人的理性，与殿内粗犷豪放的党项风格格格不入，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严。

赵元昊立于图前，改良后的皮甲衬得他身形愈发魁梧，手臂上新旧交错的伤痕无声诉说着武勇。他目光扫过殿内群臣，那些曾随他浴血奋战、开拓疆土的贵族和将领们脸上，大多写着困惑、敬畏，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惶恐。

“诏书**，天显徽记！”赵元昊的声音沉浑，打破殿内的压抑寂静，“这绝非寻常灾异，或是宋人玩弄的巫蛊把戏！此乃更高层面‘观测者’介入之明证！其展现的力量，超越了我们所知的弓马刀剑，甚至超越了旧日神谕的范畴！”

他停顿片刻，让话语中的重量沉入每个人的心底。

“故，朕决意：暂缓登基称帝之典！中止‘é鹞子’南侵之策！”此言一出，殿下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交头接耳声。放弃即将到手的帝号，停止筹备已久的军事行动，这绝非他们熟悉的那个雄心勃勃、锐意进取的国主。

赵元昊抬手压下骚动，眼神锐利如鹰：“以往的敌人，在草原，在关山，在汴京的朝堂。但如今的‘考较’，来自天上！来自这冰冷的‘理’！”他指向身后的几何徽记，“蛮力不足以应对，我们必须学会新的‘语言’，掌握新的‘刀剑’！”

他接连下达命令：加派最精干的细作，不惜一切代价搜集宋境关于三星异象、地底异动、“冰芯铁”及那个关键人物“蓝瞳”者林沐然的一切情报；集中国内所有巧匠、学者，尤其是那些曾秘密研究过野利仁荣遗体异状的人，全力解析这徽记的奥秘，探究其与地脉之力、与金属锻造的可能关联；严密监视宋臣吕夷简的一切动向，此人献上奇特的“冰芯铁”，又与爆发异动的商水矿牵连甚深，很可能是解开谜团的关键节点。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群臣，这一次，审视的不仅仅是战士的勇猛，更开始搜寻其中可能蕴含的、能够理解这新事物的智慧：“以往，我们学习汉地，多取其文字、制度，乃至农耕之术。但如今，我们要探寻的，是他们或许自己也未曾真正理解的、更深层的力量根源！我们要用党项人的方式，去融合、去锻造！”

……

数日后，一支规模不大但极其特殊的西夏使团离开了兴庆府，朝着汴京方向迤逦而行。

使团成员中，除了必要的礼仪官员和精锐护卫，更引人注目的是几位气质迥异的人物。他们身着党项服饰，却掩不住手指的粗糙与灵活，眼神中缺乏武士的彪悍，却充满对机械结构和金属材质的痴迷与探究欲。他们的随身行李中，除了传统的皮毛、骏马等礼物，更有精心封装、以油布包裹的卷轴——上面绘有复杂的几何图纸，以及一些以特制木盒盛放的、闪烁着异样金属光泽的试制品。

他们的国书，经由鸿胪寺官员呈递至垂帘听政的太后和诸位宰辅面前时，其内容一改往日或倨傲或求和的口吻，首次提出了一个令宋廷上下感到陌生而错愕的概念——“科技平等”。

国书中称，西夏愿以境内发现的某些“独特矿藏图谱”及“高原特有星象观测秘录”为交换，请求与宋朝进行“格物致知”层面的平等交流，共同探究近期天象地异所昭示的“寰宇至理”。文中甚至隐晦地提出了联合勘探某些特殊地脉（其描述隐约指向商水矿周边区域）的请求。字里行间，不再强调藩属地位，而是流露出一种基于对等探究未知的、生硬却坚定的姿态。

这支使团的到来，恰如一块巨石投入吕夷简流放后尚未完全平静的朝堂湖水之中。

吕夷简虽已失势离京，但其经营多年的旧党阵营势力盘根错节，并未立刻瓦解，反而因核心人物的缺失，陷入了内部方向不明的混乱与权力重构的前夜。西夏使团带来的“科技平等”诉求，瞬间成为了催化内部矛盾的烈性药引。

紫宸殿内，争论骤起。

以御史中丞王拱辰为首的彻底守旧派情绪最为激动。他须发皆张，几乎是指着那封国书呵斥：“荒谬！蛮夷小邦，茹毛饮血之辈，安敢妄谈‘格物’？此分明是窥我华夏工巧之秘的诡计！所谓‘科技平等’，实乃堕入奇技淫巧之道，坏我祖宗法度，乱我士农工商之本！万万不可应允！当严词驳斥，驱逐使团，以示天朝上国之威！”

而另一派，以参知政事贾昌朝、翰林学士丁度等人为代表，则显得更为审慎，甚至流露出些许不同的心思。贾昌朝持笏出班，语气相对缓和：“太后，诸位同僚。西夏此请，虽突兀，然其提及‘矿藏图谱’、‘星象秘录’，或非全然虚言。西北地质特异，天象亦有不同，其所录或可补我之不足。眼下吕相……呃，朝廷正值多事之秋，若能以些许无关宏旨之技，换得实利，稳固边陲，未尝不是务实之策。”他们看到了其中可能存在的利益交换，以及借此巩固自身在朝中地位的机会，形成了有限接受派。

“务实？贾参政莫非欲与虎谋皮？”王拱辰厉声反驳，“彼等今日求‘格物’，明日便可求‘利器’！工巧之技若为贼所用，则资敌害己，遗祸无穷！岂不闻‘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王中丞此言差矣，”丁度接口道，“若其图谱秘录果真有益，我朝匠作监、司天监能人辈出，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反能壮我自身。一味拒之门外，岂非因噎废食？且观其使团，携有异金属样本，或可交由将作监查验，若于军械农具有益，岂非好事？”

朝堂之上，两派争执不下，声浪渐高。彻底守旧派斥对方为“慕奇技、近妖妄”，有限接受派则讽对方“泥古不化、畏敌如虎”。吕夷简离去后留下的权力空间，使得这种争论少了以往的压制，变得更加公开和激烈。

垂帘之后，太后静听良久。她深知边境不宁，国库亦非充盈，吕夷简的突然倒台已引发朝局动荡，此刻不宜再起大的风波。西夏使团虽带来非分要求，但强硬驱逐可能激化矛盾，而全然接受又恐引发物议甚至后患。

最终，在几番权衡后，太后默许了以贾昌朝等人提出的折中方案：允许进行有限度的、严格监控下的技术情报交换。可由鸿胪寺牵头，组织将作监、司天监少量官员与西夏使团进行“座谈”，仅限于交流“矿藏辨识”、“星象记录”等基础范畴，严禁涉及任何军器制造、水利工程、历法推算等核心工艺。西夏带来的异金属样本可交由将作监研究，但须严格保密。至于那最为敏感的联合勘探地脉之请，则以“兹事体大，需从长计议”为由，暂予搁置。

诏命下达，王拱辰等守旧派愤愤不平，却也无法再强行反对，只得暗中打定主意，要紧盯交换过程，严防任何“逾矩”行为。而贾昌朝等人，虽未全功，却也达到了初步目的，开始暗自筹划如何利用此次交流，为自己攫取更多的政治资本和实际利益。

朝堂上的风波暂歇，但裂痕已然铸下。旧党阵营内部，因对待这突如其来“科技”诉求的态度不同，出现了清晰的分化。一方坚决维护传统秩序，视一切新技术为潜在威胁；另一方则开始以更为务实（甚至功利）的态度，审视这些可能带来好处的“奇技”。

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西夏使团进献的那几块闪烁着异样光泽的金属试制品，被送入将作监库房后，很快便引起了少数几位专研冶金工匠的极大好奇。他们暗中传阅、揣摩，其中一两人，更是隐约觉得这金属的某些特性，似乎与某些极为古老、近乎传说的记载碎片隐隐吻合……一种不同于朝堂争斗的、基于纯粹技术与好奇的暗流，开始悄然涌动。

千里之外，水运仪象台内，林沐然对抗引发的细微涟漪渐渐平复，但那地底机械之心搏动的节律，似乎比以往更清晰了半分。崔婉宁收回望向角落的担忧目光，落在手中那份刚刚译出部分、指向城西地下的加密数据流银色薄卷上，眉头紧锁。

世界的规则正在剧变，旧的阵营在分裂，新的**在萌发。而无论是坚决反对，还是有限接受，汴京城中的大多数人尚未意识到，他们正在触碰的，究竟是怎样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