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后AI逼我搞文明升级 第37章 墨家初立

雨丝敲打着西厢房的窗棂，将昨夜雷击留下的焦糊气味氤氲得更加浓重。林沐然指间摩挲着那截焦黑的雷击木，其上细微的二进制裂纹仿佛还残留着天地伟力灌注后的余温，一丝微弱却执拗的共鸣感，正与他近乎枯竭的左眼深处某种死寂之物产生着难以言喻的呼应。

他闭上眼，脑海中却并非一片黑暗。盐铁司数据链中那冰冷、精准、如同毒药般扩散的扰动，【璇玑】残余协议借新党之手播撒对立与混乱的景象，与地底那规律如金属心跳的搏动、皇陵裂缝中三重终极的恐怖图景交织翻涌。绝望仍在，但那绝望的淤泥深处，一点危险的星火已被点燃——向这个试图抹杀他的世界规则本身，窃取力量。

门外传来极轻微的、几乎被雨声掩盖的叩击声，三长两短，重复一次。

林沐然猛地睁开眼。这不是范府仆役的节奏。

他悄声移至门后，低声问：“谁？”

“铜。”门外传来一个压得极低的、略显沙哑的女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图谱有变，星图…缺了三角。”

是崔婉宁！她竟冒险潜入范府？

林沐然迅速拉开房门。一道裹在深色油衣里的纤瘦身影闪入，带进一股湿冷的夜气。她摘下兜帽，露出苍白却目光灼灼的脸庞，发梢还滴着水珠。

“你怎么进来的？范府现在…”林沐然急问。

“将作监有旧水道图，范府西墙外有一段废渠，勉强能通。”崔婉宁语速很快，呼吸略显急促，“长话短说，林公子，我可能找到了…‘同道’。”

她不等林沐然回应，迅速从怀中取出那卷以油布仔细包裹的《天工图谱》，摊开在尚算干燥的桌角。她直接翻到《星殒纪年》篇，指向那三颗构成三角图案却已从真实夜空消失的辅星位置。

“看这里，墨迹周围的晕染，比昨日扩大了毫厘。还有这里，”她又快速翻到记载铜矿冶炼技术的页面，林沐然清晰地看到，那些本就被污损的墨迹周围，淡黄色的晕染痕迹正如缓慢扩散的锈迹，侵蚀着周围的绢帛，“‘铜’的知识，正在被抹去，物理意义上的抹去！这不是人为涂改，这是…‘删除’留下的疤痕！”

她的声音带着惊惧，却又有一股压不住的求证与愤怒。

“昨夜范府雷击，我在地底旧渠中，也感觉到了那非自然的震动。还有西市为争抢铜料爆出的血案…林公子，这不仅仅是朝堂争斗了。有什么东西，在利用‘数据’、‘算法’这些东西，像操纵木偶一样操纵一切，技术正在变成…怪物噬人的獠牙！”

她猛地抬头，紧紧盯着林沐然：“你告诉我，那雷击是不是也与此有关？你是不是…知道更多？”

林沐然看着她眼中交织的恐惧、求知与一丝绝境中萌生的勇气，沉默了片刻。他举起手中的雷击木：“天地之力，亦可为人所‘借’——以一种极其危险的方式。至于那些数据毒药…”他指了指自己的左眼，“是它的残余本能，它死了，但它的‘病’还在传染。”

崔婉宁倒吸一口凉气，目光在他焦黑的左眼和雷击木之间来回移动，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陷入了更深的震撼。

“我们必须做点什么。”她声音低沉却坚定，“不能眼睁睁看着技术沦为如此模样。我联系了几个人…将作监里对数据新政不满的匠师，算学局里认为算法不该如此用的博士，还有一两个在盐铁司底层、亲眼见过数据如何被篡改扭曲的小吏…他们，或许可以信任。”

三日后，夜，汴京城西南隅，一所废弃的民间小祠窖库内。

空气弥漫着陈年香烛和潮湿泥土的混合气味。昏暗的油灯下，人影绰绰约约，不足十人。崔婉宁站在中间，身前摊开着那卷《天工图谱》，她指着星图缺漏与铜知识被侵蚀的痕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诸位都亲眼见过、亲身受过。数据可以核验漕运，也能凭空‘折损’盐引；算法可以优化匠造，也能让九宫格变成禁锢知识的囚笼。西市的血还未干，皇穹宇的星却已缺了三颗！这背后的力量，可曾问过民生疾苦？可曾在乎过真实与否？”

一个满脸皱纹、手指粗糙的老匠师重重哼了一声：“将作监里，老子打磨了一辈子的构件，如今倒要听那劳什子算法评判优劣？它懂个屁的榫卯力道！”

一位身着陈旧官袍、面容清癯的算学博士叹了口气：“算法本无对错，然用之者心存偏私，或…其本身就已孕育不仁。近日核算中，屡见无法自洽之矛盾，仿佛有无形之手强行扭曲结果。”

一个年轻的小吏压低声音道：“盐铁司那边，张焘大人依数据行事，殊不知底下报上去的数，早已…早已被‘加工’过了，像下了毒一样，挑动着新旧两党往死里斗。”

崔婉宁深吸一口气：“所以，我们聚在这里。不为投靠哪一派阀，不为求什么荣华富贵。只为一件事：保住技术本身的‘真’与‘正’。它不该是权贵的奴仆，更不该是…怪物的食粮。”

她环视众人，目光灼灼：“我们需要一个名号，需要一套规矩。既然有人欲以‘数据’、‘算法’为新时代的‘法家’驭民之术，那我们便效古之‘墨家’，非攻，节用，重技，但求一个‘实’字！洞察机巧，亦明辨其用；精于格物，更需坚守本心。”

“墨家…”老匠师喃喃道，眼中闪过一丝久违的光彩。

“好！便叫‘墨家’！”算学博士抚掌，“但立何规？”

崔婉宁沉吟片刻，目光再次扫过图谱上那些被侵蚀的痕迹，缓缓道：“祖辈图谱中有隐晦提及…我等或可立下‘机关术三不铸’之规：一不铸奴役人之器——如那窥人心魄、控人行为的镜纹之术；二不铸惑乱心之器——如那篡改数据、散播对立的毒药算法；三不铸绝生机之器——如那…如那可能引来星陨世灭的禁忌之物。”她的话语最后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想到了皇陵裂缝与地底心跳。

众人沉默，细细品味着这三条规矩的重量与边界。

就在这时，窖库唯一的入口处，厚重的木门被无声推开一道缝隙。一道身影闪入，迅疾如魅，来到崔婉宁身边，低声急语几句。那是负责外围警戒的一名成员。

崔婉宁脸色微变，抬头对众人道：“范仲淹府上派人来了，找到了我的住处，递了话，言说范公赏识我等才学，若愿为新政效力，助其完善数据核验之法，必有重用。”

窖库内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

“招安？”老匠师嗤笑，“去了还不是给他们当工具使唤？他们的新政，他们的数据，又比另一边干净多少？”

年轻小吏却有些犹豫：“若能借此机会，从内部纠正那些错误…”

算学博士摇头叹息：“难，难矣。彼等欲用我等之术，而非信我等之道。一旦卷入，恐身不由己。”

崔婉宁静静听着，眼中光芒闪烁。片刻后，她摇了摇头，声音清晰而坚定：“回绝他们。告知来使：墨者之技，可示于人，可辩于理，然不为一家一姓之私器，不效忠于任何权柄。若范公真欲数据清明、算法为公，我等的规矩与发现，可公开探讨，但不会入府效命。”

她顿了顿，补充道：“也小心提防，此番招安，未必不是有人欲借此探明我等虚实，甚至…将计就计。”

消息很快通过隐秘渠道送回范府。

范纯仁拿着回禀的纸条，眉头紧锁，快步走入父亲的书房。

“父亲，崔婉宁拒绝了。她…她们自称‘墨家’，立了‘三不铸’之规，声称技术不应为权柄所用。”他将纸条递给正在灯下审阅文牍的范仲淹。

范仲淹接过纸条，就着灯火细看，良久，放下纸条，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墨家…技术中立？在这漩涡之中，何来中立可言。要么是天真，要么…”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其所图更大。或者，她们看到了比党争更深远的东西…那所谓的‘星图缺漏’、‘知识侵蚀’…”

他看向范纯仁：“婉宁那丫头，最近还与西厢那位有接触吗？”

范纯仁低声道：“自那日雷击后，西厢看管更严，应无直接接触。但…无法完全断定。”

范仲淹沉吟片刻：“暂且不必逼迫。既不愿来，便由她们去。暗中留意这个‘墨家’的动向，尤其是…她们与西厢可能存在的任何联系。还有，她们提及的星象、知识异状，暗中寻可靠的天文生与老儒查证。”

“是。”范纯仁应道，迟疑一下又问，“那数据核验之事…”

“张焘那边，让他更谨慎些。我们用的‘器’，或许本身已带了毒。”范仲淹的声音透出一丝深深的疲惫与警觉。

与此同时，吕府密室。

灰衣老仆垂手禀报：“相爷，范府招安那群聚会的匠人博士，被拒了。他们自称‘墨家’，立了些古怪规矩，说什么不铸奴役、惑乱、绝生之器。”

吕夷简正轻轻拨弄着香炉里的灰烬，闻言动作一顿，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墨家？技术中立？呵…倒是会挑名头。也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们既想超然物外，便让他们暂时待着。或许…日后还能为我所用，成为插入范仲淹阵营的一根软刺。”

他眼中幽光闪烁：“重点关注她们提及的‘星陨’、‘知识抹除’之事。这或许…才更接近真相的核心。还有，西厢那边，昨夜雷击之后，可有异动？”

“回相爷，依旧沉寂。范府巡查极严，我们的人难以靠近，只隐约听闻…那书生似乎时常对着一截焦木发呆。”

吕夷简轻轻“嗯”了一声，不再多言，目光重新落回香炉，仿佛那飘散的青烟中，藏着更深邃的秘密。

废弃窖库内，油灯噼啪作响。

最初的激动过后，墨家成员们陷入了更具体的争论。

“绝对中立？谈何容易！若不借一方之力，我等如何获取资源？如何对抗那等能篡改星空的力量？”年轻小吏忧心忡忡。

老匠师却梗着脖子：“借了力，就得听人号令！到时候让你铸窥人心的镜，你铸不铸？让你改利于他们的数据，你改不改？”

算学博士试图调和：“或可…有限合作？只提供基础技术原理，拒绝对其具体应用负责？”

“若他们拿去用作恶之器呢？这责任，岂是‘不负责’就能撇清的？”另一人反驳。

崔婉宁听着众人的争论，心中同样充满矛盾。她深知理想与现实的距离，但图谱上那不断扩散的晕染痕迹和星空缺漏的景象，如同芒刺在背。

“诸位，”她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坚定，“我等初立，力弱势微，‘绝对中立’或许确属奢谈。然正因力弱，才更需守住这条底线——技术的底线，人心的底线。暂可不言‘绝对’，但求‘力争’。”

她目光扫过在场每一张面孔：“从今日起，我等各自利用所能，从最细微处做起。匠师可记录数据算法在实际匠造中产生的所有矛盾与错误；博士可尝试推演更公正、更不易被篡改的算法基础；在衙门的，则尽力记录那些异常数据流的来源与去向…我们需先看清，这‘毒’究竟如何扩散，方能寻到解毒之方。”

“那…‘三不铸’之规？”有人问。

“暂为吾辈心中尺规，行动圭臬。对外，不必宣扬，但对内，须刻入骨髓。”崔婉宁缓缓道，“尤其是…警惕一切可能与‘星陨’、‘地心搏’、‘知识抹除’相关之物之事。我有预感，那才是真正的风暴眼。”

集会悄然散去，人影融入汴京夜的各个角落，怀揣着一份沉重的秘密与一份微弱的火种。

崔婉宁最后离开。她站在废弃小祠的屋檐下，望着依旧淅淅沥沥的夜雨，感受着怀中《天工图谱》的存在，心中并无多少轻松。墨家初立，前路迷茫，强敌环伺，而她们所对抗的，或许是远超想象的、非人的力量。

她不自觉地望向范府的方向，心中默念：“林公子，你是否也感知到了这微弱的共鸣？我们选择的这条路，是对是错？”

雨幕深处，范府西厢的窗口，一片沉寂的黑暗。唯有林沐然指间，那截焦黑的雷击木，在无人得见的角落，极其微弱地，温热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