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后AI逼我搞文明升级 第188章 抽签制度

抽签的决定，如同一块投入死水的巨石，在科技伦理书院临时设立的议事厅内激起了巨大的波澜。惊愕、不解、沉思，乃至本能的抗拒，种种情绪在众人脸上交织。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这…这岂不是儿戏？将生死大事，付诸虚无缥缈的运气？”一位被紧急请来参详伦理的老儒生，颤巍巍地指着厅外隐约传来的病患呻吟，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惶惑，“格物致知，仁义为本，岂能行此…此近乎赌徒之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崔婉宁身上。她站在临时拼凑的木台前，连日来的疲惫刻在她的眼底，但她的脊背挺得笔直，目光平静得近乎冷酷。她没有立刻反驳，只是静静地等那质疑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减弱，直至被沉重的寂静吞没。

“那您有更好的、能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的办法吗？”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目光直视那位老儒生，“是按官职高低？按财富多寡？按年齿长幼？还是…按谁在隔离区外哭喊的声音更大？”

老儒生张了张嘴，面皮涨红，喉头滚动了几下，最终颓然低下头，喃喃道：“…没有，没有…” 是啊，谁又能拿出一个真正“服众”的标准？在绝对的稀缺和错综复杂的道德困境面前，任何看似“合理”的尺度，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轻易就能被撕开不公的口子。

“这不是最完美的办法，甚至不是最好的办法，”崔婉宁的声音带着一丝过度劳累后的沙哑，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但这或许是在当前绝境下，最能体现我们对‘生命尊严’的无奈坚守，以及…尽可能维护这摇摇欲坠的秩序，不至于因争夺唯一生机而彻底崩坏的方式。”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核心成员，扫过那些同样面带挣扎的医官、算学学子、格物监工匠，“观察者要看的‘文明协同’，或许也包括了，我们在面临生存危机时，能否建立起一套…哪怕残酷，但至少能维持表面秩序与相对公平的规则。”

她的话，让议事厅内再次陷入更深的沉默。这一次的沉默，不再是纯粹的绝望，而是掺杂了复杂的思考、内心的挣扎，以及一丝不得不接受的、沉甸甸的现实。

就在众人心神被这艰难的伦理抉择所占据时，林沐然却悄悄退到了角落，再次打开了那台从不离身的声波监测仪。屏幕上，代表那浮空装置核心奇异碎片的能量波动曲线，与从西南方向传来的、那股异常而微弱的背景波动曲线，非但没有因为距离拉远而减弱，反而在他持续调整滤波参数后，呈现出一种更加清晰、更加紧密的联动模式。两条曲线的波峰波谷几乎完美对应，甚至…隐隐指向西南群山深处一个更具体、能量反应更强的方位。

他眉头紧锁，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仪器外壳上敲击着。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非但没有因分配方案的提出而消散，反而愈发强烈，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压在胸口。西南，那片希望的药材产地，恐怕远不止是瘴疠之地那么简单，那里埋藏的秘密，可能远超他们此刻应对的疫情，是一个福祸难料的巨大未知。而此刻，他们倾尽心力打造的首批浮空运输器，正载着文明存续的希望，也或许…正飞向一个潜藏的险境。

他抬起头，望向议事厅中央，那个正力排众议、试图用“运气”这根脆弱丝线维系文明最后体面的身影，心中暗叹。技术的狂奔，似乎只是将他们从一个看得见的困境，带入了另一个更幽深、更考验人心与智慧的迷宫。文明的存续之路，从来都不只是技术的单骑突进，更是伦理的钢丝绳，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决议既下，整个书院，乃至被临时划定的隔离区外围，都像一架被上紧了发条的机器，开始围绕着“抽签”疯狂运转。没有时间犹豫，没有余地退缩。

算学小组的灯火彻夜未熄。他们依据王太医团队不断更新的危重患者名单，结合年龄、基础病况、病情恶化速度以及对药剂可能产生的反应预期等多重变量，疯狂敲打着算盘、推演着模型，试图建立一个尽可能“公正”的初筛评分体系。这不是在评判生命的价值，而是在绝境中，试图用一种相对客观的尺子，去衡量哪一份生命更迫切需要这唯一的救命稻草。每一个参数的权重设定，都伴随着激烈的争论和沉重的道德负担。

格物监的工匠们，则在连夜赶制抽签所需的器具。一个巨大的、内部结构复杂的木制转盘被打造出来，其内放置着代表所有通过初筛、进入最终抽签环节患者身份的、大小重量完全一致的玉珠。转盘的机关经过反复测试，确保其转动时的随机性和不可预测性。另一批工匠，则赶制了数以千计的特制竹签，一部分刻有特殊的标记，大部分则为空白，这些将用于更大范围的、针对轻症或潜在感染者的预防性药剂（若能后续生产出来）分配。每一个细节都被公开，过程必须透明到无可指摘。

与此同时，崔婉宁亲自起草了告示，由书院学子誊抄数百份，张贴在汴京各大街巷、隔离区外围以及通过千里镜声链紧急传讯的各主要州府。告示以最直白的语言，阐明了当前药剂极度稀缺的现状，公布了以算学模型初筛结合公开抽签决定首批用药者的分配方案，并明确说明了此举的无奈与旨在维护基本公平的初衷。

消息像野火般蔓延开来。起初是死寂，一种被巨大绝望扼住喉咙的死寂。随即，各种声音爆发出来。有嚎啕痛哭，有厉声咒骂，有麻木的沉默，也有…一丝微弱却真实的理解。

“总好过…全被达官贵人占了去…”

“是啊，至少…还有个盼头，有个凭据…”

“老天爷啊，开开眼吧…”

混乱中，皇城司的兵士和书院的护卫们组成人墙，竭力维持着秩序。压力从四面八方涌向崔婉宁。有来自朝中显贵的隐秘暗示，有来自富商巨贾的巨额许诺，甚至还有来自某些“德高望重”者的道德施压。但她一律冷面以对，所有试图逾越规则的行为，都被毫不留情地挡了回去。她的身影出现在每一个关键节点，目光锐利，声音因疲惫而沙哑，却带着钢铁般的意志。

“加快速度！”她的命令简洁而冰冷，不容置疑，“程序必须严格，记录必须清晰，任何人不得干预抽签过程！”

抽签的日子，是一个阴沉的早晨。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仿佛也承载着人间的沉重。在隔离区外临时搭建的高台上，那巨大的木制转盘被安置在中央，四周被皇城司兵士严密守卫，下方是黑压压的人群，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台上，目光中交织着绝望、祈求、以及一丝渺茫的希望。

崔婉宁站在台侧，林沐然立于她身旁稍后的位置，手中依旧紧握着监测仪，屏幕的微光映着他凝重的侧脸。王太医、算学小组的代表、格物监的大匠，以及几位被邀请来作为公证的、素有声望的民间长者，皆立于台上。

没有多余的言辞，程序直接开始。算学小组负责人首先上前，高声宣读了通过初筛、有资格参与首批药剂抽签的九十七名危重患者编号（为保护**，隐去姓名），并简要解释了评分依据。每念出一个编号，下方人群中便有一处响起压抑的哭泣或紧张的抽气声。

接着，两名格物监工匠当众打开转盘侧面的小门，展示内部空空如也，随后将九十七枚刻有对应编号的玉珠逐一放入，关闭小门并贴上封条。由一位须发皆白的长者上前，用力转动转盘。

木制齿轮发出沉重的“咔哒”声，转盘开始飞速旋转，那声音牵动着台下每一个人的心跳。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终于，转盘的速度慢了下来，哒、哒、哒…最终，停在了一个随机的出口处。

一名公证人上前，拆开封条，打开出口的小闸。一枚玉珠“叮当”一声滚落，掉进下方铺着软布的托盘中。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那一刻停滞了。

公证人用微微颤抖的手，拿起玉珠，对着阳光，高声念出了上面的编号：“甲—零—三—七！”

短暂的死寂后，人群中猛地爆发出一个妇人撕心裂肺的哭喊：“是我儿！是我儿啊！苍天有眼——！”那哭声并非全然喜悦，更像是濒死之人抓住浮木后，情绪彻底决堤的宣泄。周围有人投去羡慕的目光，有人默默垂泪，也有人眼神更加黯淡。

程序继续。一枚又一枚玉珠被抽出，对应编号的确认声，伴随着台下或狂喜或绝望的反应。每一次抽取，都像是一次对集体神经的残酷拷问。有人跪地叩首，有人瘫软在地，有人目光呆滞地望着高台，仿佛灵魂已被抽走。

崔婉宁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这人间悲喜剧在眼前上演。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喜悦，也无悲伤，只有一种极致的冷静，甚至…疏离。只有紧握在袖中、指节发白的双手，泄露了她内心承受的巨大压力。她是在用这种近乎冷酷的方式，将生存机会的分配，从人情、权势、财富的泥潭中强行剥离出来，赋予其一种冰冷的、却相对平等的程序正义。

林沐然的目光则更多停留在监测仪的屏幕上。即使在这样紧张的时刻，他依然分神关注着那两条持续共鸣的波动曲线。西南方向的异常波动，似乎在缓慢地、持续地增强，与碎片能量的联动模式也出现了一些难以理解的细微变化。这绝非好事。他抬头，望向西南方阴沉的天际线，心中的阴影愈发浓重。浮空运输队，此刻应该已经抵达那片区域了吧？他们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当最后一枚代表首批药剂使用资格的玉珠被抽出，高台下的喧嚣并未平息，反而转向了对后续药剂生产和下一轮抽签时间的追问。希望一旦被点燃，哪怕再微弱，也能支撑着人活下去。

崔婉宁上前一步，声音透过简易的扩音装置传开：“首批药剂，将立即按抽签结果发放施用！书院格物监、医理部，正竭尽全力扩大生产！后续分配，依旧依此例而行！望诸位恪守秩序，给予我等时间！”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暂时压制住了场面的骚动。人们开始带着复杂难言的心情，或搀扶着中签的亲人焦急等待医官，或怀着一丝新的渺茫期望，缓缓散去。

议事厅内，核心成员重新聚集。短暂的沉默弥漫着，成功推行抽签机制并未带来丝毫轻松。

“监测到西南方向的异常波动持续增强，与碎片的共鸣模式更加复杂。”林沐然率先打破了沉默，将监测仪屏幕转向众人，“我认为，运输队可能面临我们未知的风险。”

崔婉宁的目光扫过屏幕上的曲线，眼神锐利如刀。“首批药材运回，立即进行最高级别的检疫和能量检测。野利苍的向导和大理的协调，必须确保万无一失。”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我们解决了眼前的分配困境，但根源…或许才刚刚触及。”

她走到窗边，望着外面依旧阴沉的天空，以及远处天幕上那清晰可见的、猩红色的“五十日”倒计时。

“抽签，只是让我们暂时赢得了喘息之机，没有在自相争夺中提前崩溃。”她的背影显得有些孤寂，“观察者要看的是‘生命系统的均衡’。我们阻止了最坏的社会崩溃，但疾病的根源、西南的隐患、辽国的威胁…还有这停滞不前的伦理指数，一切都还在。”

她转过身，脸上疲惫依旧，但目光重新燃起决然的火焰。

“加快药剂生产速度，优化抽签流程以备后续。同时…准备组建一支精干小队，一旦首批药材确认安全，立即着手策划深入西南产地的探查。我们要知道的，不仅仅是药材在哪里，更是那里…到底藏着什么。”

技术的突破带来了希望，伦理的抉择维系了秩序，但文明的星火能否持续燃烧，依然取决于他们能否揭开更深层的迷雾，找到真正通往“均衡”的道路。而这条路，注定布满荆棘，通往未知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