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我是坠屌的咯！ Chapter 5

他这一刻真的恨不得自己瞎了，他真的不想这么清晰地看见她的惨状。

沈青野高大的身躯渐渐鞠拢了起来，浑身紧绷，结界外任何妖兽的惨叫都不能传入他耳，他连自己的心跳都听不见了。

其实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远，他只是……他只是……

不敢而已。

一向白皙的手指已经粘上血污，轻轻地放在她的鼻息处，止不住地颤抖。

有！有气！她还有气！她还没死！！

“啊啊啊！”先前有多恐惧害怕现在就有多喜悦和心疼，沈青野几乎不能自已。

巨大的压力放松下来，他一下子陷入短暂失明。

…………

…………

啊啊啊！好痛！真的好痛啊啊啊啊！

经脉在避无可避地粉碎，又掺进血液里，全身都在颤抖。

像是世界把她狠狠扔进一个名为痛苦的海洋里，无数鬼手把她往最黑暗的海底拖，她用尽力气挣扎，只换来了更快速的下沉。

白光被驱逐在外，好似任何东西都无法阻止她的下沉。

她想痛晕过去，但是不行，不管再怎么痛，她都被迫十分清醒。

她清楚地感知到她七窍流血了，粘腻还带着温度的血从眼睛、耳朵、嘴巴、鼻子中流出来，流过皮肤，滴到石床上、旧衣服上。

不知道为什么，她私心希望不要滴到新衣服上。

随后，双目失明，双耳失聪，不管睁不睁开眼都是无尽黑暗，不管用不用心听都是绝对安静。

这熟悉的感觉……

她，好像与世界脱离了。

就像一粒尘埃被轻轻抚去，而她则渐渐沉入海底。

在她就要沉沉睡过去的时候，沈青野潇洒地喝酒时的样子，搞笑地哄着自己的样子，时不时低头关心她的样子，欠揍地随手扔被子的样子，嘻嘻哈哈的说话声，充满歉意的道歉声，夹子音撒娇想亲亲的声音，和最后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她的名字的声音都撕裂维度，穿过绝对的黑暗与安静，奋力把她向上托举，温暖着她的大脑和心脏。

……

上一世，两位高智商父母骄傲地叫她天才，却从未给她过正常的关心和爱。

他们只知道推她、半逼迫她去做研究，可每当她做出成果，他们眼里的欣喜只对着轰动世界的成果。

他们从来没有关心她累不累，仿佛她不是他们的孩子，只是一台推动科技发展的机器。

是他们亲手抛弃了他们的孩子，迎接了一台聪明冰冷又毫无生气的机器。

她隐约记得她一开始是很爱笑的。

而现在，她……是又被抛弃了吗？

她记得她一来到这个世界，是沈青野救了她，沈青野没有把她随手交给别人，而是亲自抚养她长大。

为……什么？

他明明看起来就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能力也很强，可能也是世人称赞的天才吧，为什么要带着她这个拖油瓶呢？

他一直主动逗她开心，总是做一些令人无语的事来让她万年不变的沉默冰冷的表情出现变化。

而上一世，她被一大堆冰冷的仪器环绕在身边，抬头就是白大纲和无菌口罩加护目镜，周围都是银白干净的轻型铁，反光照着她毫无生气，如同死人般的漆黑眸子。那时，她眼底只有麻木，很多情绪从很小的时候就被强制戒断，因为她“父亲”说，她不需要这种没用的情感，注意力和全部精力应该放在实验上。

他会温柔地说，乖，我的孩子，要听话。

她隐约记得她好像反抗过，印象最深的是她一直说不想做实验了，想出去。

不管是谁来了，她都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实验室的角落，死死闭着眼睛一直一直地重复，好像哭了，也好像在尖叫。

结果就是被一个看守她的研究员强制抱走，她好像一直挣扎。

一路上，没有一个研究员看向这场闹剧，都在低头做实验。

她被研究员带到门口时她还没反应过来，等开了门，她感受到眼前很亮，和实验室冰冷的人造光不一样，是橙色的，脸上身上好像很暖，她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慢慢睁开眼睛，她的视线里是一大片打着阳光的荒漠，零星有几个风滚草。

然后视线一转，她看到了一队黑色的军用汽车和直升飞机，面前有一个向她走来的人。

——是她的“父亲”。

她渐渐扬起笑容，小手胡乱抹掉脸上的泪痕，“爸爸，你来接我回家吗？”

“我亲爱的孩子，跟爸爸走。”面前高大的男人把她从研究员怀里抱走，直直上了那架直升飞机。

一路上，她一直在很兴奋地同她父亲讲话，叽叽喳喳跟最欢快的小鸟一样，可他一句都没有回答，脸上毫无一丝情绪。

她并不在意，因为他对她总是沉默。

最后，到达目的地，她被带进了一个白色房子，进门时，她说，爸爸，能不能不要回房子里，我想出去，我想待在外面。

他回答，不，我亲爱的孩子，你会喜欢做实验的。

在她呆愣的时候，直接把她带进一间伸手不见五指的小黑屋。

她反应过来，大叫，拼死挣扎着跑出去，不！！爸爸！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出去！！

“拦住她，关门。”

“我亲爱的孩子，你会喜欢做实验的。”

男人如噩梦般的声音响起，一排黑衣保镖挡在门前，其中一个人粗暴地抓住她的手臂往小黑屋里面拉，把她狠狠按在角落里，起身快步跑出去。

关门，上锁。

她追不上门关的速度，寂静弥漫，极端的情绪与黑暗共舞。

一天一夜，她从尖叫惊恐到愤怒地死命拍门到彻底平静，一些情绪与向往自由的想法随之泯灭。

嗓子喊破了血，没有任何回应。

原本消瘦的小手掌心已经拍紫，指甲扣出了血，那面与实验室一模一样的冰冷轻型铁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依旧光滑，只是染上了一些血污。

她摸着旁边的墙默默走着，在绝对黑暗与寂静中听着自己的脚步声，走到最里面的墙角，坐下，纤薄都背部死死靠着冰冷的墙，她的体温被墙一点点带走，抱住膝盖，头埋进去，她仿佛与在无尽的黑与静融为一体。

之后被带出来，回实验室的时候，再次看见了阳光，她仿佛无知无感，没有再笑。

……

温暖的大脑活络起来，将她带离噩梦，让她想起了不久前，刚刚绽放的第一个笑容，和让她笑的那个人——

沈青野。

……

内心的寂静的波涛动荡起来，猛然掀起巨浪。

心脏剧烈跳动。

深海底，金光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