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年的黄昏 第96章 宗门惊变

青云山门，遥遥在望。

昔日流云绕翠、仙鹤清唳的仙境，此刻被一层死寂的灰败气息笼罩。护山大阵的光幕黯淡如垂死老者的呼吸，其上蛛网般的裂痕触目惊心，粘稠如血的魔气正从裂缝中不断渗出、蠕动，仿佛在啃噬着宗门的最后生机。山门前，白玉广场碎裂，焦土与暗红血痂交织，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味道。

林尘的心，猛地一沉。这惨状，比他预想的最坏情形，犹有过之。

“戒备！”

厉喝声从残破的阵壁后传来。数十名青云门弟子冲出，兵刃在手，个个带伤，眼中布满血丝，那是一种恐惧与绝望挣扎后残留的疯狂。为首者，正是大师兄赵乾。

此刻的赵乾，早已没了平日的倨傲与整洁。道袍破碎，脸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爪痕，仍在渗血。他持剑的手，因脱力而微微颤抖，但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盯住来人。

当他看清是林尘时，那眼神瞬间爆发出极其复杂的情绪：先是一丝本能的、看到同门的松懈，随即被滔天的怒火与某种扭曲的怨恨覆盖，最后，目光扫过林尘身后气息渊深似海的青霖时，又强行压下了所有情绪，化为一种近乎崩溃的压抑。

“林尘……是你！”赵乾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你回来做什么？！来看青云门的笑话吗？还是嫌你带来的灾祸不够多？！”

林尘面无表情。万载轮回，他见过太多人性在绝境下的扭曲。这种程度的迁怒，已难在他心中掀起波澜。他只是平静地问：“赵师兄，宗门发生了何事？掌门师伯何在？”

“发生了何事？”赵乾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音凄厉，“三日前，魔潮突至！它们像早就知道大阵的每一处弱点！掌门重伤，长老陨落过半！弟子死伤无数！这一切，难道不都是你这个‘灾星’带来的吗？！”

“乾儿！住口！”

一声虚弱却威严的喝止传来。传功长老玄骨踉跄现身。他伤势极重，左袖空荡，气息萎靡，但眼神依旧锐利而固执。他先是对青霖深深一揖，姿态放得极低：“前辈驾临，青云门遭此大难，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带路，去见清虚子。”青霖淡淡开口，语气不容置疑，直接越过了所有无谓的纷争。

“是，前辈请随我来。”玄骨不敢违逆，立刻引路。

步入山门，景象更是惨绝人寰。残垣断壁间，伤员哀嚎。林尘看到一位曾当面嘲讽他“废物”的弟子，正拼命用身体护着一个年幼的师弟，自己后背却几乎被魔气撕裂。看到几位平日对他不假辞色的师姐，正红着眼眶，徒手在废墟中挖掘，寻找可能生还的同门。

这些细微的、在绝望中迸发的人性微光，像一根根细针，轻轻刺破了林尘万载轮回铸就的、冰冷麻木的心防。他原本觉得此世混沌，或许不值一救。但此刻，一种微弱却真实的触动，在他心底蔓延开来。

偏殿内，药石味混合着血腥气，令人窒息。掌门清虚子躺在简陋的榻上，面如金纸，胸口一个漆黑的掌印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元婴溃散的气息已无法掩饰。

“掌门师伯！”林尘抢步上前。

清虚子艰难睁眼，看到林尘，浑浊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的忧虑。他猛地抓住林尘的手，力道大得惊人：

“尘儿！走！快走！”他声音急促，带着血腥气，“魔神殿……势大……他们是为定界石而来！你不能留在这！你的使命……关乎苍生！快走！”

“师伯！我不走！”林尘斩钉截铁，“宗门有难，弟子岂能独善其身！”

“糊涂！”清虚子激动得又咳出黑血，眼神却锐利地扫过一旁的玄骨和跟进来的赵乾，话中有话：“你的路不在这里！留下来，徒增变数！走！这是……命令！”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悲壮的决绝。

“青霖前辈！”林尘猛地看向青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恳求。

青霖上前，指尖清光一闪，探查片刻，淡淡道：“魔气蚀魂，元婴将散。非寻常药石可医。” 他的话，让殿内众人心如死灰。

但下一刻，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林尘身上：“若要救他，需以至阳之力炼化魔气，辅以精纯生机稳固元婴。你的淡金火源或可一试，但施救者自身损耗极大，心神俱疲。你，可愿一试？”

此言一出，满殿皆静。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林尘身上。玄骨长老眼神复杂难明。赵乾则死死盯着林尘。

林尘深吸一口气，“弟子，愿意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