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年的黄昏 第54章 荒原余烬

刺目的光芒散去，脚下传来坚实而粗粝的触感。一股夹杂着沙尘的、荒原特有的干燥冷风扑面而来，带着一股焦糊与硫磺混合的刺鼻气味。

林尘踉跄一步，稳住身形，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嘴角再次溢出一丝血迹。书生那一道生机之力虽然稳住了他的致命伤，但体内的创伤依旧严重，灵力也近乎枯竭。他迅速环顾四周。

眼前是一片熟悉的、死寂的灰败景象。他们正站在一处巨大的、新形成的塌陷坑边缘。身后，是一个深不见底、不断有浓烟和尘埃涌出的巨大黑洞，仿佛大地狰狞的伤口。遗迹入口，连同那片山峦，已彻底崩塌沉陷，化为一片废墟。

远处，骸骨城方向的天际依旧昏暗，更远处，万古荒原的死寂一如既往。他们真的逃出来了。

“噗通！”

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和痛苦的呻吟。是墨老。他逃出生天后，似乎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混合着劫后余生的狂喜与深入骨髓的恐惧。他看向前方负手而立、青衫在风中微动的书生背影，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敬畏。

书生没有理会身后的动静，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仍在冒烟的塌陷巨坑，眼神深邃，仿佛透过那深坑，看到了万载之前的辉煌与陨落，良久，才轻轻叹了口气，带着一丝淡淡的惋惜：“可惜了……那么多年的布置，终究是尘归尘，土归土。”

林尘默然。他运转残存灵力，极力收敛气息，警惕地感知着四周。魔神的锁定感似乎因为遗迹的彻底崩塌和空间的剧烈变动而变得微弱且混乱了许多，但并未完全消失，如同悬顶之剑，不知何时会再次落下。

“暂时甩掉了。”书生仿佛知道林尘在想什么，头也不回地说道，“那投影分身和那个小魔修，应该被埋在下面了。不过，‘荒’的本体肯定已经感知到了定界石出世和遗迹崩塌的动静，它的其他爪牙，甚至它本身，很快就会搜遍这片区域。”

书生的语气很平淡，却道出了严峻的现实。危机并未解除，只是暂缓。

这时，墨老挣扎着爬起来，对着书生深深一揖到地，声音沙哑充满感激：“多谢……多谢前辈救命之恩！墨禹……永世不忘！”他知道，若非书生最后那随手一弹，他早已化为飞灰。

书生这才缓缓转过身，目光在墨老身上扫过，淡淡地点了点头：“能跟上，是你的造化。此地不宜久留，你好自为之吧。”

墨老身体一颤，立刻明白了书生的意思。这是让他自行离开。他不敢有丝毫异议，再次躬身：“是！晚辈明白！前辈恩情，来日再报！”说完，他毫不迟疑，强忍伤痛，踉跄着选了一个方向，迅速离去，很快消失在荒原的乱石之中。

他很清楚，接下来的事情，不是他这种级别有资格参与的。能捡回一条命，已是天大的幸运。

废墟边缘，只剩下林尘和书生两人。

书生将目光投向林尘，看着他苍白而警惕的脸色，笑了笑：“怎么？还在猜我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林尘沉默片刻，坦然迎上书生的目光，声音因伤势而沙哑，却带着冷静：“前辈屡次出手相助，晚辈感激不尽。但前辈似乎对在下了如指掌，而晚辈对前辈却一无所知。”

书生闻言，非但不恼，反而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不错，还没被吓破胆，知道要问个明白。比那些见了厉害就只知道磕头喊恩公的强。”

他踱了两步，望向荒原深处，语气变得有些悠远：“我是谁，说来话长，现在告诉你也没意义。你只需知道，我与神匠一脉有些渊源，对‘祂’和‘荒’那帮家伙也没什么好感。更重要的是……”

他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林尘：“我们的目标，暂时一致。”

“目标？”林尘皱眉。

“阻止‘荒’彻底恢复力量，甚至……在‘祂’彻底苏醒前，想办法再把那疯狗塞回虚无里去。”书生语气平淡，却说出了石破天惊的话，“而要做到这一点，你需要集齐四块‘定界石’，重启或者仿制出能施展‘放逐之术’的阵法。这，也是目前唯一可能对抗‘祂’的清理的方法。”

“你需要我？”林尘立刻抓住了关键。书生实力深不可测，为何需要与他合作？

书生咧嘴一笑，带着几分戏谑：“废话。你是当代守印人，那咒印是钥匙，也是坐标。没你，就算凑齐了定界石，也启动不了最核心的东西。而且，‘荒’的主要目标是你和定界石，你可是最好的‘鱼饵’。”

他话说得直白甚至难听，但林尘反而心中稍安。合理的利益诉求，比虚无的善意更值得相信。

“当然，”书生语气微沉，“这也是你唯一的生路。单凭你自己，躲不过‘荒’的追杀，更别说应对未来的‘大寂灭’。跟我合作，你还有一线生机。”

林尘低头，看向自己怀中那枚散发着微弱星辉的定界石碎片。冰凉的触感传来，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书生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荒原的风呜咽着吹过，卷起地面的烟尘，如同无声的挽歌。

权衡利弊，思考良久。书生的话虽然直接，却是事实。独自一人，他根本无法应对魔神和那神秘的“祂”。合作，是唯一的选择，尽管这合作充满未知和风险。

终于，林尘抬起头，眼神恢复了以往的沉静与坚定，他对着书生，郑重地抱拳：“好。前辈，在下林尘，愿与前辈结此同盟，共应此劫。”

书生脸上露出了真正的笑容，这次少了几分懒散，多了几分认真。他点了点头：“很好。我叫……嗯，你暂时叫我‘青霖’便可。”

青霖？林尘记下这个显然并非真名的代号。

“那么，青霖前辈，”林尘直接问道，“我们接下来该如何？”

青霖目光扫过荒原，眼神微凝：“首先，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让你疗伤。然后……”

他望向骸骨城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是时候，去会一会那位‘黑煞帮’的副帮主了。有些旧账，该算一算了。而且，混乱的骸骨城，或许能帮我们找到关于下一块定界石碎片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