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仙界搞KPI 第186章 九幽回响

九幽之底，是连时间都仿佛凝固的绝对领域。这里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无边无际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混沌虚空。寻常仙人哪怕只是神识探入此地，也会在瞬间被这纯粹的“无”所同化，消弭于无形。

陈卷便漂浮在这片虚空之中。

他的仙骨已碎，修为尽散，曾经在体内奔腾流转的仙力如今已涓滴不剩。肉身如同一件破碎的瓷器，仅靠着一点残存的本源意识维系着不灭。极致的毁灭带来了难以言喻的痛苦，但在这痛苦达到顶点之后，一种奇异的平静反而降临了。

没有了仙体的束缚，他的意识如同水滴融入大海，开始与周围冰冷、死寂却又蕴含着最原始、最狂暴生机的九幽本源，产生了一种缓慢而坚定的共鸣。他不再是用眼睛“看”，而是用整个意识去“感知”。

于是，一幅前所未有的宏大图景，在他“眼前”徐徐展开。

整个仙界，不再是他熟悉的亭台楼阁、仙山云海，而是化作了由无数璀璨或黯淡的光丝、节点、脉络交织成的庞大网络。这网络复杂、精密，覆盖三界，深入每一个角落——这正是“福报系统”在规则层面的具象化体现，是维系仙界运转的“天道”之网。

然而此刻，这张巨网正剧烈地波动着，发出无声的哀鸣。代表域外天魔入侵的，是无数污秽、粘稠的“墨点”和“裂痕”，它们如同瘟疫般在网络中蔓延、侵蚀，所过之处，光丝断裂，节点黯淡。但更让陈卷感到触目惊心的，是网络内部自行产生的“病变”。

那是由恐惧、怨恨、麻木、绝望等负面情绪淤积而成的，深暗近黑的阻塞点。仙官们对天魔的恐惧，对僵化体制的不满，对未来的迷茫……所有这些无法被“福报值”量化的情绪能量，并未消失，反而如同毒素般沉积在系统的脉络之中，导致仙力流转迟滞，指令传递失真，整个系统的响应变得异常缓慢和混乱。

“原来……这就是天道‘生病’的样子……”陈卷的意识泛起一丝明悟。

一种源自本能的冲动，驱使着他开始行动。他尝试引导身周那冰冷、混乱、仿佛能湮灭一切的九幽气息。这过程并非易事，如同一个刚刚失去手臂的人试图用意念移动物体。起初，混沌气流只是无意识地翻滚，但渐渐地，它们开始响应陈卷那微弱却坚定的意识指引，如同温顺的溪流，缓缓流向那些最为淤塞、近乎坏死的系统节点。

“疏通”的过程绝非温和的抚慰。九幽之力与仙力系统格格不入，它的冲刷带着一种刮骨疗毒般的、规则层面的剧烈冲突和痛苦。那些淤积的负面情绪被强行撕扯、瓦解，发出唯有陈卷能感知到的、无声的尖啸。然而，在这极致的痛苦之后，带来的却是短暂的、异样的清明。被冲开的节点重新焕发出微弱但纯净的光芒，仙力得以更顺畅地流过。

他在这反复的“破坏与重建”中，感受到一种全新的、迥异于仙力的力量正在自己那混沌意识的核心孕育。它生于毁灭，长于混乱，却似乎蕴含着某种……平衡的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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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三十三重天之上，昔日祥和平静的天庭已彻底沦为混乱的战场与官场双重绞肉机。

南天门外的虚空，魔气滔天，各种奇形怪状的天魔如同潮水般冲击着摇摇欲坠的仙阵。前线，一位手持崩了口子的仙剑的天将，看着通讯玉符上刚刚刷新、却与半刻前完全矛盾的指令，气得几乎要吐血。

“撤退至丙三区域固守？半刻前还让我们死守乙七！丙三区域他娘的已经被魔崽子占了啊！这命令是让我们去送死吗？！”

他身边的副将苦着脸：“将军，总务司的‘标准化天魔应对手册第七修订版’是这么规定的，所有战术调整必须经过系统演算，确保全局最优……”

“最优个屁！”天将一把抢过玉符摔在地上，“再最优下去，老子和兄弟们就要变成阵亡名单上最优的一个数字了！”

并非所有地方都如此绝望。在战线侧翼，一些区域却呈现出异样的韧性。

云芷仙子，这位早已对总务司僵化体制不满的仙子，此刻褪去了仙官的雍容华贵，换上便于行动的短打，带领着一批同样心怀热血的仙官弟子，组成了一支灵活的游击队伍。他们不依仗总务司那延迟严重的全局指挥，而是凭借对局部地形的熟悉和彼此间默契的小队配合，时而突袭，时而设伏，专挑天魔队伍的薄弱处下手，竟也取得了不少战果，缓解了部分主阵地的压力。

然而，胜利的喜悦还未散去，一道来自总务司的斥责公文便通过系统精准地发送到了云芷的玉符上：“巡天司云芷，擅离职守，不遵号令，私启战端，破坏天庭统一战略部署，记大过一次，扣除本月全部福报点数及绩效奖励。所部即刻归建，听候统一调遣！”

云芷看着玉符上冰冷的文字，气得俏脸发白，却又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也正是在这混乱之际，西方妙算菩萨率领的援军，驾着金光万道的莲台法驾，终于“适时”地抵达了。他们并未立刻投入到最血腥的前线，反而在南天门内圈划出了一片区域，美其名曰“建立前进协调指挥部”。妙算菩萨带来的那套“西方极乐管理云”系统，开始派出无数细小的金色符文，尝试与天庭的“福报系统”网络进行对接。

两种不同体系、不同理念的规则力量初次碰撞，产生了细微却影响深远的涟漪，让本就负荷过重的“福报系统”，运行得更加艰涩。

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躺平仙尊的身影，出现在了几位因性格耿直、不懂逢迎而被排挤到边缘岗位的老牌星官府邸。他没有带来任何指令，只是如同往常一样，邀请他们品茗。

茶香袅袅中，躺平仙尊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水无常形，兵无常势。堵得越狠，溃堤之时，破坏越大。顺势而为，方能四两拨千斤。”

几位星官起初不明所以，但细细品味，结合眼前战局，眼中渐渐亮起光芒。他们回到各自负责的、看似无关紧要的防御节点后，不再死板地执行总务司的命令，而是根据实际战况，进行微小的、灵活的调整。或佯装败退诱敌深入，或集中力量突击一点……这些变化看似微不足道，却如同在僵死的肌肉中注入了一丝活力，让他们负责的区域，意外地稳定下来。

九幽之底，陈卷的“疏导”工作仍在继续。他就像一个笨拙却专注的清道夫，一点点清理着庞大系统网络中淤积的“垃圾”。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这将把他引向何方，他只是遵循着本能，在这绝对的寂静与黑暗中，寻找着属于自己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