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幕：黑夜之下 第104章 《常暗列车4》

时间在压抑的探索和不安的等待中流逝。忽然，毫无征兆地，列车内所有灯光的色温发生了变化。

原本温暖明亮的黄晕光晕，如同被某种力量强行扭转，统一变成了昏黄、暗淡，仿佛电力不足般摇曳的光芒，将整个车厢笼罩在一片令人不适的暮色之中。

窗外那飞速流转的斑斓色带，也仿佛被这昏黄浸染，变得愈发混沌不清。

紧接着，车厢内无处不在的广播喇叭里，响起了一个甜美却冰冷得不带丝毫感情的女性声音：

“各位乘客请注意，夜晚时段已开始。为了您的安全与舒适，请务必留在您当前的座位或包厢内，不要随意走动。收票员将进行例行查票，重复，夜晚时段……”

广播声在空旷的车厢内回荡，那甜美的声线与冰冷的内容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让人脊背发凉。

“来了。”胡尚锋低声道，目光锐利地扫过变得愈发昏暗的车厢。

“我们是回那个假的‘包厢’，还是留在这里？”刘瑞压低声音问道，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虽然那里并没有武器。

“留在这里。”

顾溟立刻说道，他的视力已经完全恢复，但【渊瞳】的隐痛提醒着他规则的残酷。

“观光车厢视野开阔，更容易观察情况。而且，我们支付过车票，理论上应该没问题，但需要确认收票的具体形式。”

姜砚知也点头同意：“我们需要亲眼看看这查票到底是怎么回事。”

四人迅速达成一致，他们注意到，那对年轻情侣显得更加惶恐，紧紧抱在一起。

独自一人的老教授扶了扶他的单片眼镜，神情凝重。

而那个抱着玩偶的小女孩，则把身体缩得更紧了。

胡尚锋当机立断：“把他们聚集过来，人多或许能互相照应，也方便我们观察。”

顾溟和姜砚知立刻行动起来。顾溟走到小女孩身边，蹲下身，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说：“小妹妹，晚上可能有点危险，跟我们一起坐好吗？”

小女孩抬起头，空洞的眼睛看了看顾溟，又看了看他身后不远处的姜砚知和刘瑞，犹豫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抱着玩偶默默走了过来。

姜砚知则走向那对情侣和老教授：“先生，女士，教授，广播说了不要随意走动，但这里相对开阔，不如我们聚在一起，万一有什么情况也好应对。”

年轻情侣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连忙点头，互相搀扶着挪了过来。

老教授深深地看了姜砚知一眼，睿智的目光中带着审视，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拿着他的手杖，步履沉稳地走了过来。

七个人在观光车厢中央区域的几张沙发围坐在一起，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没有人说话，只有窗外那令人不安的、单调的流光划过的微弱声响，以及彼此压抑的呼吸声。

脚步声。

从车头方向传来的，清晰而规律的脚步声，不疾不徐，踏在猩红地毯上，发出沉闷而富有压迫感的声响。

来了。

两个身影出现在连接处的门口，他们穿着笔挺到没有一丝褶皱的黑色制服，肩章和纽扣擦得锃亮，手上戴着雪白得一尘不染的手套。

他们的脸庞同样惨白，毫无血色，如同石膏像般僵硬，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仿佛两个被精致操控的人偶。

他们手中，各自托着一个与登车时见过的、由惨白骨头和暗色金属构成的检票机。

收票员。

他们并排走着，空洞的眼神如同扫描仪般，从左到右，缓缓扫过车厢内的每一位乘客。

首先被注意到的是那对紧紧靠在一起的年轻情侣。

男乘客似乎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压力，当收票员停在他面前时，他猛地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发颤地试图解释：“那个……乘务员先生，我、我们的票……我们上车的时候是不是已经……”

“咕噜噜……哒。”

一声只有作为观察者的顾溟等四人能清晰“听”到的骰子声，在脑海中响起。

【话术判定：90\/50（失败）】

那男乘客的话语戛然而止。站在他面前的收票员，对于他的辩解毫无反应，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一丝波动。

其中一名收票员直接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快如闪电般抓住了男乘客试图抬起的手臂。

“不！不要！”男乘客发出惊恐的尖叫。

另一名收票员手中的骨制检票机，中央那个手掌凹槽猛地亮起刺目的、不祥的猩红色光芒。

“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从男乘客喉咙里迸发出来。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瘪、萎缩，皮肤失去光泽，血肉仿佛在瞬间被抽空，短短两三秒内，就在那猩红的光芒中化作了一小撮灰白色的灰烬，簌簌落下，消散在地毯上。

他旁边的女乘客眼睁睁看着男友在自己眼前化为乌有，双眼一翻，连一声都没能发出，直接软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整个车厢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那声惨叫的余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生命被彻底剥夺的冰冷绝望。

收票员面无表情地收回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们的目光转向了下一个目标那个抱着玩偶的小女孩。

刘瑞瞳孔一缩，下意识地就想上前一步，挡在小女孩身前。

他脑海中的张飞更是怒吼连连：“欺人太甚！对娃娃下手算什么本事！”

“别动！”胡尚锋的手如同铁钳般及时按住了刘瑞的肩膀，声音低沉而严厉，“规则！别忘了规则！我们没有干涉的资格！”

刘瑞紧咬牙关，拳头握的咔咔作响，但还是强行忍住了。

收票员停在小女孩面前。

小女孩把脸深深埋进兔子玩偶里，身体微微发抖，一名收票员伸出手，并没有触碰她，只是将检票机对准了她。

检票机上的符文微弱地亮了一下，光芒黯淡，远不如之前那般猩红刺目，随即熄灭。

收票员收回机器，没有任何表示，直接转向了下一个。

扣除了部分灵智？是因为玩偶的保护？还是因为她本身票额足够？顾溟心中飞快地分析着。

紧接着，收票员的目光落在了聚集在一起的顾溟四人以及老教授身上。

胡尚锋深吸一口气，上前半步，没有说话，只是抬起了自己的右手，顾溟、姜砚知、刘瑞也同时抬起了手。

他们能感觉到，手心上似乎有一个无形的、微热的印记，那是登车时支付“车票”后留下的痕迹。

两名收票员空洞的眼神在他们四人的手上一一扫过，那冰冷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皮肤，直接审视着内部的灵智印记。检票机没有任何反应。

停顿了大约两秒后，两名收票员如同设定好的程序，同时转身，绕过了他们，走向了车厢后方其他零散的乘客。

危机似乎暂时过去了。

直到收票员的脚步声消失在车厢另一头的连接处，所有人才仿佛被抽空了力气般，松懈下来。

刘瑞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重重喘了口气：“他妈的……直接把人……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胡尚锋脸色阴沉，检查了一下昏倒的女乘客，确认她只是惊吓过度，生命无虞。顾溟和姜砚知则将依旧在发抖的小女孩安抚好。

老教授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沁出的冷汗，他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他看向胡尚锋四人，眼神复杂，压低了声音：“感谢诸位方才的援手……老朽姓陈，是个研究民俗和历史传说的教授。”

“陈教授，”胡尚锋点头致意，“您对这列车……有什么了解吗？”

陈教授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异常，才用极低的声音说道：“老朽之前只是怀疑，现在……恐怕**不离十了，在一些极其冷门、被视为妄谈的古老记载中，提到过类似的存在……它们并非单纯的怪物，更像是一种……现象，或者说，一种机制。”

“它们游走于现实与虚幻的缝隙，以特定的规则运行。”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深深的忧虑：“而这辆列车……它很可能是在收集某种东西。不是简单的生命，而是更本质的……灵魂能量，或者说存在之力。那个被……被收走的年轻人，就是彻底的存在被抹除了。”

“收集能量？为了什么？”姜砚知追问。

“不知道。”陈教授摇头，“记载语焉不详。但通常，这种庞大的能量收集，要么是为了维持某个更庞大存在的运转，要么……就是为了某个特定的、可怕的目的。”

他看向车头方向，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想要离开，或许关键不在于硬闯，而在于理解它的运行规则，找到它的核心……也许，就是传说中的驾驶室。”

漫长的“夜晚”终于过去，车厢内的灯光缓缓恢复了之前的明亮。

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乘客少了一人，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的恐惧和绝望。

胡尚锋看向自己的队友，眼神坚定：“目标明确了。找到驾驶室，弄清这列车的运行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