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圣，你的披风起球了 第76章 岁除夜与无声的惊雷

时序流转，腊尽春回。一行人跋山涉水，不觉间已近年关。这日行至一处颇为富庶的大镇，名唤“平安集”，恰逢岁除之日，镇上张灯结彩，爆竹声声，孩童嬉闹，空气中弥漫着食物诱人的香气和硫磺的独特味道，一派浓郁的人间烟火气。

唐僧见此景象，宣了声佛号，眼中亦有柔和之色：“阿弥陀佛，又是一年岁除。众生喜乐，亦是祥和之兆。我等便在此歇脚，过了元日再行吧。”

寻了间宽敞的客栈住下。孙悟空本是闲不住的，见街上热闹，便窜出去瞧稀奇，不多时又拎着大包小包回来——有给唐僧买的簇新棉袜（虽然唐僧未必穿），有给白马捎的加了香料的精料，甚至还有一包镇上最有名的蜜饯果子，被他随手丢在桌上，嘴里嘟囔着：“瞧着热闹，买些回来甜甜嘴儿。”

那蜜饯，恰好是苏晓晓与他同居五行山下时，最常托小妖买来的那一种。

晓晓看在眼里，心中微动，却不动声色，只浅笑着道了谢：“多谢师兄惦记。”

除夕夜，客栈老板热情，在院中摆了丰盛的年夜饭，邀他们一同守岁。唐僧虽不食荤腥，却也用了些素斋，与老板谈论些佛法因果，气氛融洽。

孙悟空起初还有些不耐这人间的繁琐礼节，但几杯素酒下肚，又被这暖融融的节日氛围包裹，倒也放松下来，蹲在凳子上，抓着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听老板吹牛，火眼金睛里难得褪去了平日的锐利，映着廊下摇晃的红灯笼，显得有几分懒洋洋的柔和。

苏晓晓安静地坐在唐僧下首，魂体在夜色和灯光下显得不那么突兀。她看着这热闹又安宁的一幕，看着那个仿佛被这人间温情暂时“驯化”了的猴子，心底一片柔软。她知道，时机到了。

她没有刻意去接近他，也没有再提什么“传说故事”。她只是在那老板说起本地年俗，家家户户要在子时交换“压岁礼”，寓意驱邪避祟、平安顺遂时，自然而然地接过了话头。

“这习俗倒是有趣，”她声音轻柔，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不知这压岁礼，可有什么讲究？”

老板谈兴正浓，便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待到子时将近，爆竹声愈发密集，夜空也被焰火映亮。唐僧与老板互相道了贺岁词，便先行回房歇息了。院中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一猴一魂，以及不远处槽头上安静嚼着草料的白马。

孙悟空伸了个懒腰，从凳子上跳下来，准备回房。

“师兄，”苏晓晓却叫住了他。

孙悟空回头，见她站在廊下，红灯笼的光在她（伪装）凝实的魂体上镀了一层暖边，眉眼在光影里显得有些朦胧。

“怎么？”他挑眉。

苏晓晓伸出手，掌心躺着一枚用红绳系好的、打磨得光滑温润的小小石头。那石头形状普通，甚至算不上美观，但表面有着奇特的、仿佛天然形成的云纹。

“方才听老板说起压岁礼，我身无长物，唯有此物，是……是当初在五行山下捡到的，觉得纹路特别，便一直留着。”她语气平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今日除夕，便借花献佛，送给师兄，权当是……压岁之礼，愿师兄此行，少些磨难，多些顺遂。”

她的理由天衣无缝：身无长物，随手捡的石头，借年俗寓意祝福。没有一丝一毫逾越“师妹”身份的亲近，却又带着一种纯粹的、基于“同行”情谊的关怀。

孙悟空看着她掌心的石头，又看看她平静的眼眸，一时竟忘了反应。

五行山下的石头……

他下意识地伸手接过。指尖触碰到那微凉的石头表面，一种极其模糊的、混杂着压抑、孤寂、却又有一丝微弱暖意的感觉，如同水纹般荡过心头。很淡，却无法忽视。

他认得这石头。五行山下，到处都是。可这块……为什么偏偏是这块？为什么她会捡起来？为什么……要送给他？

金箍没有痛。但一种比疼痛更隐秘的、名为“困惑”的藤蔓，开始悄然缠绕他的心神。

他捏着那块石头，在掌心掂了掂，触感奇异得熟悉。他想问什么，却又不知从何问起。最终，他只是将那石头攥紧，哼了一声，语气依旧带着他特有的别扭：“一块破石头……也罢，算是你这小师妹有点心。”

他没有道谢，但也没有随手丢掉，反而将那系着红绳的石头，顺手塞进了自己腰间的豹皮囊里——那是他放些零碎却又不愿丢弃的小物件的地方。

苏晓晓看着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心中那颗悬着的石头，终于轻轻落下。她知道，这枚看似不起眼的“石头”，远比任何珍贵的礼物，都更重。因为它关联着“五行山”，关联着他们共同的、被他遗忘的过去。它是一颗种子，被她在最恰当的时机，以最不经意的方式，埋进了他的心土。

“师兄也早些休息。”她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飘然回了自己的厢房（客栈老板特意为她准备了一间静室），留下孙悟空一人站在院中。

夜空中的焰火还在绽放，映得他脸上明暗不定。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的豹皮囊，又抬头望向苏晓晓房间那扇已然关闭的窗户，金色的眸子里，困惑与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命名的情绪，交织翻涌。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用崇拜的眼神看他，没有刻意靠近，只是送了一块石头。

一块来自五行山的、普通的石头。

却让他觉得，比那十万八千斤的金箍棒，还要沉上几分。

远处传来更夫敲响子时的梆子声，宣告着新年的到来。

孙悟空站在原地，许久未动。直到白马打了个响鼻，他才恍然回神，挠了挠头，嘟囔了一句：“这年过的……怪没意思的。”

可他那下意识摩挲着腰间豹皮囊的手指，却泄露了截然不同的心绪。

这个年，对于苏晓晓而言，无声处，已响起惊雷。

而对于孙悟空，那被冰封的心湖深处，第一道裂痕，已悄然绽开。

钓鱼的线，再次轻轻一颤。这一次，鱼儿似乎……并非全然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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