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圣，你的披风起球了 第64章 桃花落尽，日月无光

碎星涧的时光，在成婚后仿佛被蜜糖浸透，流淌得愈发绵长而慵懒。

又是一个清晨，薄雾如纱，萦绕在洞天之内。池塘水面上凝结的夜露尚未散去，在初升的（模拟）朝阳下闪烁着钻石般细碎的光芒。那一片他们亲手栽种的桃林，已是灼灼其华，风过处，落英缤纷，粉白的花瓣悄无声息地铺满了林间小径，也调皮地沾上晓晓未绾的发梢。

孙悟空斜倚在桃树下，一条腿随意曲着，另一条伸直，晓晓就靠在他怀里，手里拿着一卷他早年胡乱记下的修行笔记，正慢声念着，偶尔遇到他那些狗爬似的字迹或不通顺的语句，便忍不住轻笑出声，用指尖点着那一处，仰头问他：“悟空，这里写的是什么？‘气吞山河如虎’……后面这个墨团，是‘饿’了的意思吗？”

他低头，能清晰地看见她长睫上停驻的晨曦，能闻到她发间清甜的桃花香，混合着洞天里独有的草木气息。他心中那曾经大闹天宫的万丈豪情，此刻早已化作了绕指柔。闻言，他耳根微热，有些恼羞成怒地伸手去抢那卷笔记，嗓音却带着纵容的沙哑：“……少废话，不爱看就别看。”

晓晓笑着躲闪，身子在他怀里蹭了蹭，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像只慵懒的猫儿。“偏要看，我们齐天大圣的黑历史，我可要好好珍藏。”她顿了顿，忽然放下书卷，转过身来，双手捧住他的脸，眼神亮晶晶的，“空空，我们今天去溪边钓鱼好不好？就我们俩，带上你上次编的那个丑丑的鱼篓。”

她的指尖微凉，触感却异常清晰。她的眼眸里，清晰地倒映着他如今平和甚至带着傻气的面容。数百年的相伴，早已将彼此的气息、体温、小动作，都刻进了骨子里。这种无需言说的亲昵和依赖，比任何轰轰烈烈的誓言都更令人沉溺。

“好。”他没有任何犹豫，低头，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鼻尖蹭着她的鼻尖，呼吸交融。“都依你。”

这一刻，岁月静好，莫过如此。他甚至觉得，若能永远囚于此地，与她相伴，这五行山，便是他的极乐世界。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没有任何预兆。

天地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按下了静止键。

风停了，飞舞的桃花瓣凝固在半空中。池塘潋滟的水波保持着荡漾的姿态，却不再流动。鸟鸣虫叫，万籁俱寂。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言喻的大恐怖，毫无征兆地降临。

孙悟空浑身的毛发瞬间炸起！一种远比当年被如来佛祖翻掌镇压时更强烈、更纯粹的恐惧，像亿万根冰针刺穿了他的心脏！

他猛地抬头，金瞳收缩到极致，望向怀中的晓晓。

晓晓脸上那狡黠而甜蜜的笑容还未来得及褪去，但她那双倒映着他身影的、亮晶晶的眸子，正以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速度，失去焦距，失去神采。

“晓晓？！”他的声音变了调，带着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惊惶。

他想紧紧抱住她，却发现手臂穿过了她的身体！

不，不是穿过！是她的身体，正在从他怀中，从这个世界，从存在的根基上，开始……分解！

不是血肉横飞，不是香消玉殒，而是更残酷的——抹除。

如同被橡皮擦去的铅笔画，如同阳光下消融的冰雪。她的轮廓开始变得模糊、透明。他感受到的不再是温软的触感，而是一种规则的、冰冷的、无可抗拒的剥离之力。

“悟……空……”她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微动，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有那双逐渐空洞的眼睛，还残留着最后一丝依恋和……无尽的担忧，是看向他的。

“不——！！！”

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震碎了凝固的桃花，震动了整个洞天！孙悟空体内的法力以前所未有的狂暴姿态奔涌，试图对抗那无形的抹杀之力。金色的妖气冲天而起，搅动着凝固的云霞，试图抓住那正在流逝的存在。

可是，没有用！

他的力量，足以撼山动岳，足以搅乱四海，却无法作用于这源自更高层面的、针对“存在”本身的否定。他像是一个凡人，徒劳地想要用手拦住奔流的江河。

他眼睁睁看着她的笑容消散，看着她明亮的眼眸化为虚无，看着她捧过他脸的双手如烟尘般飘散……他疯狂地挥舞着手臂，想要将她破碎的光影拢入怀中，却什么也抓不住，只有一片冰冷的、正在迅速归于“无”的空寂。

“晓晓！晓晓！回来！你给我回来——！！！”

他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抠进泥土里，指甲翻裂，鲜血淋漓却浑然不觉。那数百年来构筑的、坚不可摧的温暖世界，在短短一息之间，彻底崩塌，碎成了冰冷的粉末。

怀中，空了。

心里，也空了。

整个世界，都空了。

只剩下那片依旧纷扬，却再也无人与他共赏的桃花雨，和他一声声泣血般、绝望到极致的嘶吼，在死寂的洞天里反复回荡，撞击着无形的壁垒，却传不到任何希望之地。

极致的甜蜜，在这一刻，化作了极致冰冷的毒药，见血封喉。

抹杀，于最幸福的顶点，如期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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