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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案纪实録 第24章 血色终局

作者:汝南墨尘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5-11-30 04:37:30

2001 年 9 月 4 号中午,芜湖市的初秋被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洗得透亮。马塘区人事局副局长孙兆华下班走出办公楼,顺手撑开了那把黑色的折叠伞。她穿着一件暗格子短衬衫,配一条黑色短裙,胳膊上挎着个秀气的白色手包,手里拎着一兜刚从菜市场买的蔬菜,步子不紧不慢地往家挪。

这个 48 岁的女人,身高一米六四左右,皮肤白皙得像上好的瓷器,眉眼间透着常年坐办公室练出的干练,只是眼角的细纹藏不住岁月的痕迹。从背后看,她的身影在雨幕里带着点孤单落寞,伞沿滴落的水珠顺着伞骨滑下来,在水泥地上砸出细碎的水花。

孙兆华的家离单位不远,穿过两条街就到了利民路爱国小区。这是个临街的老小区,楼群密集,平日里总飘着炒菜的油烟味和孩子们的吵闹声。她住的 1 号楼 3 单元就在小区入口左手边,熟门熟路地进了楼道,踩着吱呀作响的水泥台阶往上走。

三楼的平台就在眼前,孙兆华抬手往包里掏钥匙时,身后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她没太在意 —— 这栋楼里邻里往来频繁,谁都没把这当回事。可就在她的手指刚触到钥匙串的瞬间,一双粗糙的大手突然从斜后方伸过来,死死捂住了她的嘴!

唔 —— 一声沉闷的呼喊被堵在喉咙里,孙兆华的身体猛地一软,像被抽走了骨头似的向后倒去。她蜷曲着侧躺在自家门口的水泥地上,眼睛半睁着,脸上还带着来不及消散的茫然。暗红色的血从她身下慢慢渗出来,像一汪不断扩大的泥潭,触目惊心。

白色手包掉在一边,拉链敞开着,里面露出半张信纸的边角,上面的字迹火辣辣的,落款是个在芜湖市算得上大人物的名字。雨伞散了架,钥匙串滚到楼梯拐角,菜兜摔在地上,几个紫茄子滚出来,在血泊边停住,衬得那抹紫色格外刺眼。

十几分钟后,芜湖市急救中心的救护车呼啸而至,可孙兆华的心脏早已停止了跳动。法医后来检查时数得清清楚楚,她身上有 27 处刀伤,每一处都深可见骨。

孙兆华出事没多久,她 24 岁的女儿莎莎下班回来了。这个在银行储蓄所工作的姑娘刚走到小区门口,就看见自家楼下围了好多人。她拨开人群挤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盖着白布的身影,还有那把熟悉的黑伞 —— 姑娘瞬间懵了,接着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打电话。

她一共打了三个电话:一个给小姨,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一个给爸爸,语无伦次地说着 妈出事了;最后一个,打给了一个叫 周叔叔 的人。

这个周叔叔,正是芜湖市委常委、时任芜湖政法委书记的周其东。

那段时间,周其东总觉得心里发慌,像压着块大石头。这个 50 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在 2001 年遇到了这辈子最头疼的事。

周其东是繁昌县人,小时候念书、种田,后来当民办教师,一路读到合肥工业大学采矿系财经专业,算是正牌大学生。毕业后参加工作、入党、提干,从公社团委书记到党委委员、副书记,再到镇长、镇党委书记,仕途一帆风顺,后来又当上繁昌县县委副书记、代理县长、县委书记,1998 年 2 月到 2001 年 9 月,坐到了芜湖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市人大代表的位置,这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官。

作为官员,周其东算得上幸运;可作为男人,他的烦恼能装一火车。

这些烦恼得从 1991 年说起。那年他还在繁昌县霍岗镇当党委书记,认识了当地的镇妇联主任 —— 也就是孙兆华。当时周其东刚 40 岁,相貌端正,气质儒雅,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孙兆华 38 岁,身材匀称,皮肤白里透红,像熟透的苹果。

周其东不顾一切地爱上了这个女人。两人从办公室里的眉来眼去,到偷偷摸摸在乡镇招待所约会,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后来无数个夜晚,周其东回忆起那段日子,都无法否认自己当时是真动了心 —— 那种亲密无间的感觉,像小年轻热恋时的甜甜蜜蜜。

周其东是真爱孙兆华,可孙兆华是不是真爱他,谁也说不准,连他自己都糊涂。但自从跟了周其东,孙兆华的仕途确实一路高歌:镇妇联主任的位置早就不干了,先是当上镇党委副书记,后来又调到县里,在县人事局当局长 —— 那时候周其东已经是县委书记了。

这段从婚外情开始的关系,一拖就是十年。十年里,很多事情都变了。

1994 年起,周其东的身体越来越差,长期失眠、高血压、肾功能减弱,还怀疑脑部长了瘤,对男女之事早就没了兴趣。可孙兆华陷得太深,竟然为了他,把自己原本美满的家拆了。

孙兆华的丈夫是法官,两人是南陵县师范的同学,生了个女儿,夫妻感情一直很好。直到周其东出现,这个家才算彻底完了。一开始两人还顾着面子,不吵不闹,直到 1998 年,实在过不下去了才离婚,财产、子女都处理得妥妥帖帖,算是好聚好散。

周其东的家里情况也不错:三个孩子,两个闺女一个儿子,个个成家立业;妻子是县里的小学老师,为人宽厚,就算听到些关于他的风言风语,也从不多问。

可随着时间推移,周其东越来越想摆脱孙兆华。不是良心发现觉得还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好,而是官当到这个位置,他还想更上一层楼,孙兆华的存在,尤其是她那越来越咄咄逼人的爱,让他感到恐惧。

孙兆华年纪越大,心越想往回收。离异后带着女儿生活,她开始渴望一个家,渴望能有个人陪她吃三餐饭、说贴心话。我都为你离婚 3 年了,你还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这话一出口,等于两人彻底摊牌,爱情到了这份上,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

周其东想来想去,除了逃没别的办法。他尝试用感情之外的东西补偿:给钱、买房、帮她女儿安排工作、解决亲戚家孩子上学的问题、买戒指首饰,甚至连莎莎单位的事都格外上心。可孙兆华要的不是这些。

她手里握着三样 —— 三张纸条。

第一张是 1996 年写的。当时孙兆华要参加引资活动去日本考察,临走前到周其东办公室(他当时还是繁昌县委书记),半开玩笑地让他写几个字,你不写我现在就跳楼。周其东明知这女人心思深,还是写了,全是些 我爱你海枯石烂 没你我活不下去

之类的肉麻话,像初中生追女孩的情书。

第二张是 2000 年写的。那时两人感情已经快崩溃了,周其东生病,孙兆华去看他,顺便提出来想解决职务问题。周其东正烦着呢,劝她 现在已经不错了,别为难我。孙兆华不乐意,逼他再写点东西,不写我就把咱俩的事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周其东又气又恨,还是写了封炙热肉麻的情书,落款写了

俩字,可见当时多郁闷。

最后一张是 2001 年 5 月写的,是份自我检查。那天两人在孙兆华家因为琐事吵得差点拍桌子,孙兆华又提要求:你写个条子,约法三章,不跟你老婆离婚,我就公开咱们的关系。 周其东心想 债多了不愁,还是写了。

除了纸条,孙兆华还有记日记的习惯,里面详细记录了她和周其东这段特殊情感的全过程,字里行间说周其东是个花心男人,还怀疑他外面有别的女人。

从 1991 到 2001,整整十年,周其东经历了一场从甜蜜到苦涩、最终反目成仇的爱情。到 2001 年,他已经快崩溃了,满脑子都是怎么摆脱这个女人。

9 月 4 号中午,周其东正在外面吃饭,传呼机突然响了,是莎莎发来的:我妈妈在家门口被杀死了,周叔叔你快来呀。

他当时就觉得俩腿发软,呼吸急促,撂下碗筷就跑。驾驶员在后面喊 周书记,他也没回头,跳上辆出租车就往爱国小区赶。

赶到孙兆华家楼下,刚上三楼,周其东就看见了她。那个平时在怀里软香温玉的女人,现在成了冰冷的死尸。地上一大滩血迹,她生前的物品散落一地,那粘稠的暗红色刺得他两眼生疼,血压瞬间飙升,脸色差得吓人。

现场办案的公安民警,严格说起来都是他的部下。民警们表情凝重地忙进忙出,周其东悄悄把负责人叫到一边,吞吞吐吐地说:孙兆华... 跟我... 有一些**关系... 你们搜查时... 请替我注意影响。

下午回到办公室,周其东整个人都软塌塌的,像丢了魂,一下午无所事事。晚上 10 点多,他又去利民路派出所了解情况 —— 之前有人提供线索,怀疑是莎莎谈恋爱交友不慎引来的祸事。周其东心里竟有点期待这是真的,可到了晚上,派出所告诉他:周书记,莎莎的男朋友不是嫌疑人。

这个消息让他心情更沉重了。他打了好几个电话,最要紧的是几天后打给市公安局某负责人的那个 —— 电话通了,却没人接。周其东心里咯噔一下:完了,不接我电话,肯定是怀疑我了。 他挂断电话,一屁股瘫在椅子上,喃喃道: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要弄清这案子,还得提一个关键人物 —— 赵争和。

周其东在繁昌县当县委书记时,认识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其中跟赵争和最铁。赵争和 30 多岁,是繁昌县土生土长的农民,虽然只有小学文化,却是个聪明人:从当临时工摸爬滚打,后来办起水泥厂,发展成庞大的集团公司,自己成了董事长,还当上县政协委员,在芜湖繁昌地界上名气很大。

他的集团可不是虚的:有水泥厂、货船、码头、仓库,工人好几千,每年交税几百万,身价据说接近上亿,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款。

周其东和赵争和的关系,是典型的 官商勾结:周其东当县委书记时,为赵争和的厂子贷款筹建、打进上海市场等关键问题出了大力;赵争和则为周其东请吃请喝、送烟送酒、买礼品、给钱花,鞍前马后地伺候。几年下来,两人竟成了能掏心掏肺的 亲近人。

2001 年春节后,周其东实在憋不住心里的苦闷,在一次饭局后,把赵争和叫到自己在市委的办公室。

争和, 周其东叹着气,孙兆华步步紧逼,我之前给她的那些好处,全打水漂了,根本挡不住局面恶化。你能不能出点血,狠狠给她一大笔,看她能不能放过我?

赵争和多机灵,立马明白过来:周书记放心,你这棵大树可不能倒,你倒了我以后靠谁去?不就是钱吗,多了没有,二三十万我还是拿得出来的。

赵争和答应得痛快,周其东立马精神了,把孙兆华的手机、bp 机号码都告诉了他,让他尽早约孙兆华见面,临走还嘱咐:千万别提

**

俩字,孙局长爱面子。

后来赵争和约了孙兆华,可沟通结果很不理想。他刚说 我听周书记讲,你要让他离婚,孙兆华立马否认:我没有。 接着口气很硬地说:我年纪越来越大,他总得给我一个交代吧。

这话让赵争和很尴尬,索性开门见山:孙局长,你们具体的事我不方便说,如果你缺钱用,我可以帮忙。

哪知道孙兆华根本不买账,喝了口水说:我头有点疼,先走了。 回去就给周其东打电话:你什么意思?让赵争和找我,他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好跟他开口要钱?

周其东接完电话就傻了眼:这女人真是疯了,钱也不要,就要他这个人。他到底该怎么办?

日子在周其东的烦恼中一天天过去。到了 5 月的一个晚上,周其东、赵争和从饭局出来,又去了市委办公室。窗户开着,春风吹进来,带着外面花开的甜香,可周其东哪有心思欣赏。

他又叹了口气,说出了自己的苦处:争和啊,两个女人,死掉一个就好了,我就能出头了。你说外面每天那么多车祸,死掉一个就好喽...

周其东说这话时,眼神都变了。就在这个春风和煦的晚上,芜湖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周其东的心里,长出了一股杀机。

他急不可待地跟赵争和说:争和,我相信你。你搞个车,找一个人,搞一个车祸。我现在正式跟你讲,你一定要替我把这件事做了。我在这个位置上,搞个车祸没多大问题,能处理好,花点钱事情就解决了。

接下来的日子,周其东像着了魔,认定车祸是了断他和孙兆华十年情人关系的最佳方法。他无数次幻想着孙兆华死去的景象,还跟赵争和商量:可以把孙兆华接出来,到繁昌转转,中途故意开进池塘里,把她淹死就得了。 他还提醒赵争和:到时候别忘了先通知司机,思想上有准备,让他跳出来,只淹死孙兆华一个,别把司机也淹着。

至于用什么车、什么人,两人反复商量:赵争和的车不能用,目标太明显;他的司机也不能用,怕不保险 —— 毕竟在芜湖,谁都知道他俩关系近,赵争和不安全,周其东也跑不了。

最后决定:用外地的车,外地的人,具体由赵争和操办。

赵争和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 —— 杨谋能。

杨谋能 30 多岁,六安人,个体户,早年在上海打工,后来注册了家叫

的公司,做水泥、沙石、编织袋生意。这是个胆大心狠的江湖混子,长得五大三粗,经常惹是生非:1996 年因斗殴被金寨县公安局治安拘留 10 天,2001 年又因打架被人砍断了脚筋。

杨谋能和赵争和有业务往来,赵争和在生意上经常关照他,进他的编织袋、水泥,两人意气相投,算是江湖兄弟。

2001 年 7 月份的一天,赵争和专程赶到六安杨谋能家,可杨谋能脚筋被挑了,动不了。赵争和扔下 5000 块钱慰问金就回来了,心里却没死心:不找他,该找谁呢?

于是他又给杨谋能打电话,把事说了。杨谋能在江湖上混惯了,没什么正邪善恶之分,听赵争和说 有个朋友想搞个车祸撞死个人,想都没想就满口答应。

杨谋能腿动不了,自己干不了,就派出了司机张一好和业务员秦宇华,用车是杨谋能的丰田车。

张一好和秦宇华到芜湖后,赵争和立马向周其东汇报:周书记,人找好了。

接下来就是让这两人熟悉目标。赵争和约了孙兆华母女在海螺宾馆豪华自助餐厅吃午饭,他心怀鬼胎,眼角时不时扫来扫去 —— 那两个六安人就住在宾馆里,他提前通知了他们来餐厅认人。

吃完饭,赵争和特地提醒杀手:记住了,是那个老的,小的是她女儿,千万别弄错。

不知不觉中,孙兆华被自己的情人,推到了杀手面前。

可这俩杀手盯了好几天,发现车祸真不好制造。孙兆华离异后带着女儿在芜湖生活,除了盯着周其东,剩下的日子深居简出,循规蹈矩:按时上下班,走路走人行横道,过马路走斑马线,从来不闯红灯、不乱闯乱窜。

她这极好的交通习惯,无形中让自己多活了几十天。俩杀手早晚跟着,愁得不行:她怎么就不在大马路上走?怎么不横穿马路?这车祸怎么弄?

他们把情况告诉杨谋能,杨谋能又转告赵争和:赵总,不行啊,这女人太守规矩,没机会弄车祸。硬搞的话,只能开车往人行道上压,那得死好多人!

赵争和一听就急了:那可不行,出车祸死好几十口,肯定得把我拽出来! 心凉了半截,只能让俩六安杀手先回去。

周其东得到消息,心里不是滋味:怎么这点小事都办不了? 跟赵争和说话时,话里话外满是愤怒。他现在心急火燎,之后一段时间几乎每天都打电话催赵争和:争和,那件事你得再想想办法。

可怜的孙兆华对这一切茫然不知,依然上班下班两点一线,时不时找周其东提醒 该离婚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命悬一线。

2001 年 8 月 30 号晚上,芜湖热得像个蒸笼,一动就是一身汗。海螺宾馆走出来三个男人,打了辆出租车,在马塘区政府附近停下。

这三人是杨谋能、张一好,还有个叫王长春的 20 多岁年轻人 —— 他是这起命案里第六个出场的犯罪人。

王长春也是六安人,劣迹斑斑的负案在逃犯:初中辍学后成了无业游民,整天带着刀子四处乱混,抢劫斗殴无所不为。1995 年因抢劫被判处一年有期徒刑,缓期两年执行;1999 年因涉嫌故意非法携带管制工具、聚众斗殴,被六安市检察院批捕在逃 —— 在那年的斗殴中,他可是个地地道道的恶棍。

8 月 30 号中午,无所事事的王长春接到杨谋能电话,让他赶紧去芜湖。王长春一听 杨总找,不问三七二十一,跟着杨谋能和张一好就来了。

杨谋能一直没办成事,心里有些愧疚。前不久在上海遇见赵争和,又提起这事,他再次自告奋勇,跟着赵争和到芜湖看看有没有机会动手。

车祸显然不行了,杨谋能问赵争和:咱们能用其他办法吗?

赵争和没说行也没说不行,甩给杨谋能 2000 块钱,让他安顿好来人后,轻描淡写地说了四个字:你看着办。

看着办 这三个字,可太有学问了,里面的深意全靠自己揣摩。杨谋能一听就明白了:这是给了他极大的空间,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可杨谋能的腿伤还没好利索,于是一个电话叫来了小兄弟王长春。

8 月 30 号黄昏,杨谋能、王长春、张一好在马塘区政府一个阴暗的角落躲着。张一好先指认下班回家的孙兆华:看好了,就是这个女的。 让王长春仔细记住长相,之后还尾随着走了一大截路。

第二天、第三天,杨谋能又带着王长春盯梢踩点,终于摸清楚了孙兆华的详细住址。

目标和地址都确定了,杨谋能问王长春:长春,你一个人能把这事干了吗? 怕他力不从心,又提出来:要不要把袁正喊过来一起干?

袁正是这起案子最后一个出场的人物,年龄、秉性、简历、籍贯、前科,甚至长相,都跟王长春几乎一模一样,堪称 异性兄弟。他和王长春是同一起案子的批捕在逃犯,从小发小,一起长大,一起为非作歹,臭味相投,形影不离。

9 月 2 号,杨谋能和王长春返回合肥招兵买马。袁正在合肥跟一个女人合伙开了家发廊,一喊就到。在杨谋能合肥的家里,听了简单交代后,袁正二话不说,干脆利落俩字:行,干!

事情到这一步,孙兆华的命是必取无疑了 —— 谁能挡得住这几个流氓?

下午,杨谋能掏出 100 块钱,让王长春去买刀和铁棍子。王长春在城隍庙地摊花 60 块买了把单刃军用救生刀。杨谋能一看:你们两三个人,一把刀不够。 又从家里找了把藏刀,当场分配凶器:王长春用军刀,袁正用藏刀。

约定好第二天上午 8 点在杨家碰面,然后正式出发。

9 月 3 号临行前,三人又去城隍庙买了个蓝色帆布包、两双手套和一条毛巾,把东西装进包里,开车往芜湖赶。

一到芜湖住下,杨谋能就安排王长春带着袁正去认人认路。当天晚上,三人在酒店里商量具体操作细节,杨谋能 悉心指导要杀人,就得这么这么办。一定得拿走她的提包和钱,造成抢劫的假象。我接应你们,完事一块跑。

最后杨谋能还怕事情不圆满,提出要带伤出征:这么着吧,我跟你们一块去,在第一线指挥。 俩年轻小弟赶紧劝:大哥,你别去了,伤着呢,这事交给我们,保证办妥!

9 月 4 号中午,孙兆华下班时,太阳正毒,**辣地烤着地面。她打着伞,拎着包和菜,慢悠悠地走着。毕竟 48 岁了,尽管原本长得不错,可年龄不饶人 —— 连杀手看见都冷笑:都成老奶奶了,还值得一杀?

孙兆华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根本没察觉有人盯着她,更不知道死神已经找上门。

10 点多,杨谋能跟王长春、袁正收拾东西分头行动。兄弟们去干吧! 杨谋能还挺有 大将风度。

王长春和袁正拎着家伙出门,在马塘区政府大门口,袁正看见孙兆华出来,赶紧尾随跟上。女人上了楼,袁正用手机给王长春发信号 —— 王长春早就在三楼和四楼之间的平台等着了。

孙兆华到家门口掏钥匙时,王长春从楼梯上蹑手蹑脚下来,上前用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握着军刀,狠狠捅进她的肚子。

挨了第一刀,孙兆华软软倒下去,整个身子靠在王长春身上。王长春把她往地上一放,一边放一边又捅了十几刀。袁正听见楼上有动静,知道已经动手,赶紧跑上来,对着躺在地上的孙兆华又捅了十几刀。

两人打开孙兆华的挎包,把凶器装进去,不慌不忙地扬长而去。走出小区和杨谋能汇合后,一伙人打出租车向繁昌逃窜。

车到繁昌收费站 200 多米处,杨谋能让司机停车:我们是外地人,想看看长江。 他让袁正他们把作案的两把刀、手套和带血的衣服都扔到江里,蓝色帆布包也撕破甩掉,之后一伙人继续上车,先到繁昌,后到霍岗,住进渡江宾馆。

早在车到繁昌时,杨谋能就联系了赵争和。在渡江宾馆大厅见了面,下午又在杨谋能房间里,赵争和从口袋掏出一沓钱,差不多 9000 块,递给杨谋能:谋能,你来这么多人,钱够不够用?

杨谋能凑近他耳朵:赵总,那个女人,我们两个小兄弟捅了她几刀。

赵争和听完,一言不发地出门了。

当晚,杨谋能到王长春和袁正的房间,俩杀手杀了人毫无愧疚,还在争功:那女人被我捅了一二十刀! 谁说的,我也捅了好几刀!王长春一边说一边亢奋地指着胸口和脖子: 捅这了!捅这了! 直到服务员送水果,俩人才乖乖闭嘴。

第二天上午 8 点,杨谋能和王长春、袁正一起坐车到铜陵,给了俩手下每人 800 块,让他们买衣服皮鞋,之后送上开往合肥的车。

案发当天,周其东心神不宁,给赵争和打了好几个电话。作为政法委书记,他智商情商都不低,知道自己和孙兆华的**关系早晚暴露,和赵争和几个月的手机热线联系也迟早被发现。如果真是赵争和干的,案发当天反而没电话,明眼人一看就有问题。

于是周其东刻意打了几个电话,可赵争和要么不在服务区,要么没人接,好不容易接通了,俩做贼心虚的人也只说些生产销售之类的废话。

周其东在煎熬中过了几天,直到所有嫌疑人都被排除,公安局也不接他电话,才完全确定:这就是赵争和干的。

说他狡猾也好,侥幸也罢,很快就到了面对现实的那一天。

2001 年 9 月 16 号,周其东因涉嫌故意杀人罪被刑事拘留;10 月 17 号,被省纪委开除党籍;10 月 21 号,被芜湖市检察院批准逮捕。

与此同时,赵争和、杨谋能、王长春、袁正一伙人也落网了,只有秦宗华和张一好下落不明,负案在逃。

周其东被刑拘后,第一次接受审讯时矢口否认:这命案跟我没关系。 为转移侦查视线,他不惜承认:我经济上有问题,你们查我经济问题去吧。

这是他的 丢卒保车 之计,可哪能骗得过民警?杀人命案和经济犯罪的侦查同步进行,一个都不能少。

周其东还真如他自己承认的那样,为金钱犯下受贿、贪污两大罪状。他送给孙兆华的钱和房子,大多来路不明;捞取的金钱,也多和赵争和这类商人有关。这个堂堂的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早从骨子里烂透了。

2002 年 1 月,蚌埠市检察院按照安徽省检察院的指定管辖,对周其东案审查起诉。

1 月 9 号,在第一看守所关押多日的周其东再次接受讯问。这个当年名噪一时的政府高官,早已没了往日气派,成了再押待决犯。他穿着普通藏蓝色棉袄和同色长裤,脚上踩双布拖鞋,脸色灰暗,神情倦怠,双手大拇指来回缠绕着,一会苦笑,一会叹气,却依然思维清晰,表达流畅。

被逮捕后,周其东也后悔了:我过去在县里沾上了傍大款的坏毛病,官傍款,款靠官,这官商勾结... 我当上政法委书记后,混在企业老板中称兄道弟、义结金兰,根本不像个一身正气的政府官员。

周其东忏悔时,赵争和比他更后悔。赵争和到案后态度基本稳定,老实供认:我本来董事长当得好好的,一不为钱,二不为仇,却卷进一桩血案,还是彻头彻尾的策划者、组织者、主谋,我真不甘心。如果现在要杀人,我最想杀的就是周其东。

他也承认:这是权钱交易发展到极端的表现。权钱交易中,用来换权的不只有钱,还有美女和种种享乐,可在这个案子里,换权的却是一条鲜活的人命。

剩下几个同案犯,个个都是几进宫的老手:

杨谋能大大方方承认:我杀人是为了还人情。

王长春说:我潜逃上海时,杨谋能对我有恩,他让我干,我就得干。

杨谋能甚至在审讯时讲 江湖道义如果能用我的命换王长春和袁正的命,我愿意,我已经给自己判过死刑了。

只有袁正在为自己辩护:我杀人一是受杨谋能唆使,二是我捅被害人时,她已经死了 —— 人死了不能再杀一遍,我多捅几刀没关系,不算杀人。

2002 年 2 月 28 号,这起案件在安徽省蚌埠市公开审理。经过长达一天半的庭审,蚌埠市中级人民法院当庭宣判:

被告人周其东犯故意杀人罪、受贿罪、贪污罪,数罪并罚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非法所得 26 万元予以追缴,并处没收个人财产 20 万元。

另外 4 名同案犯中,3 人被判处死刑,1 人被判处无期徒刑。

这场横跨十年的孽缘,最终以最惨烈的方式落幕。可对那些被牵连的家庭来说,伤痛才刚刚开始 —— 就像芜湖初秋的雨,缠绵不绝,带着化不开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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