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巨匠 第72章 红衣大炮与几何学的胜利

午时。宁远防线。

大地在颤抖。 地平线上，黑色的潮水漫卷而来，那是六万八旗精锐和两万汉军包衣组成的攻城大军。旌旗遮天蔽日，马蹄声如闷雷滚滚，连地上的积雪都被震得簌簌发抖。 在队伍的最中央，二十门通体黝黑、炮口粗大的仿制红衣大炮，被几十头健牛拉着，在雪地上犁出深深的辙印。那黑洞洞的炮口，仿佛通向地狱的入口。

金军帅旗之下。

皇太极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身披金甲，意气风发。 这一年，他搜刮了辽东所有的铜料，逼死了无数工匠，甚至不惜融化了宫里的铜器，才铸成了这批重器。他相信，在大炮面前，一切城墙都是纸糊的。

“主子，那就是李苏修的防线？” 范文程骑马跟在旁边，指着远处那道灰扑扑的矮墙，一脸愕然，“这……这就跟没修一样啊？这么矮，连护城河都没有？明军是疯了吗？”

“哼，李苏技穷了。” 皇太极冷笑一声，挥起马鞭，眼中满是轻蔑： “他以为这是在南方剿匪吗？修个篱笆就想挡住我大金的铁骑？他大概是没料到我们真的造出了红衣大炮吧。”

皇太极拔出腰刀，指向前方： “传令！红衣大炮列阵！” “给我轰！不用试探！直接把那道破墙给我轰平！我要让李苏死无葬身之地！”

“嗻！” 令旗挥舞。 二十门红衣大炮一字排开，距离棱堡仅有一里（约500米）。 这个距离，是实心弹威力最大的直射距离。对于巨大的红衣大炮来说，这就相当于把枪口顶在了脑门上。

“点火！”

“轰！轰！轰！”

大地猛地一沉。 二十团橘红色的火焰喷涌而出，裹挟着雷鸣般的巨响。二十颗重达18磅的实心铁弹，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地砸向了棱堡的正门碉堡。

“当——！！！”

一声声令人牙酸的金铁交鸣声。 祖大寿躲在防炮洞里，感觉头顶都在掉土。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闭上了眼睛，心想完了，这墙肯定塌了。这么大的动静，别说是墙，就是山也能轰开个口子。

然而，当硝烟散去。 所有人都惊呆了。

那道灰色的水泥斜墙上，除了多了几个浅浅的白印子，竟然……纹丝不动！ 那些威力巨大的铁弹，砸在拥有三十度倾斜角的水泥墙面上，并没有像砸砖墙那样崩碎一片，而是溅起一串火星，然后“嗖”的一声滑开了，或者是变成了跳弹，飞到了不知哪里去。 即便有几颗正面击中，也只是震落了一些灰皮，露出了里面黑黝黝的钢筋网。水泥内部密密麻麻的锰钢骨架，像骨骼一样死死抓住了墙体，根本没有崩塌的迹象。

“这……这怎么可能？！” 皇太极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引以为傲的重炮，举国之力造出的神器，竟然连个土墙都轰不开？ “没打正！肯定是没打正！再装填！给我瞄准了打！”他歇斯底里地吼道，声音都变了调。

……

棱堡深处，明军炮兵指挥所。

与外面的喧嚣不同，这里安静得只剩下算盘珠子的拨动声。 孙元化正趴在桌子上，手里拿着炭笔和尺子，在一张巨大的网格纸上飞快地计算。他的额头上全是汗，但手却稳如泰山。 旁边，几个年轻的炮兵参谋（从国子监算学系招来的）正在报数： “敌方炮位方位甲七！距离五百二十步！风向西北，风速四级！”

“射角修正：加一度半。” 孙元化头也不抬，声音冷静得像是在算账： “装药量：四包（定装药包）。” “目标：敌方一号炮位。” “诸元装定！”

“开火！”

“轰！！！”

棱堡深处，几门经过特殊伪装的长管加农炮（利用本溪锰钢铸造，身管更长，精度更高）发出了怒吼。 这一炮，不是靠运气。 是靠数学。

几秒钟后。 金军阵地上腾起一团巨大的火球。 一发开花弹精准无比地落在了正在装填的一门红衣大炮旁边。 “轰隆——” 爆炸的气浪直接掀翻了沉重的红衣大炮，炮管砸断了炮架，压死了下面的一群炮手。旁边的火药桶被引爆，殉爆的火焰瞬间吞噬了周围十几米，惨叫声此起彼伏。

“中了！孙大人神了！”观测手激动地欢呼。

“别吵。继续。下一个诸元……” 孙元化面无表情，继续拨动算盘。他的眼中只有数字和抛物线。

“轰！轰！轰！” 明军的火炮虽然数量不多，但每一发都像长了眼睛一样，死死咬住金军的炮兵阵地。 这不仅仅是火力的对决，这是弹道学对经验主义的单方面屠杀。是工业文明对农业文明的降维打击。

“该死！该死啊！” 皇太极看着自己辛苦积攒的家底一门门哑火，变成废铁，心在滴血。 他终于明白，他和李苏之间的差距，不是勇气，而是脑子。

“炮兵撤下来！别送死了！” 皇太极红着眼睛，拔出战刀，指向那座沉默的灰色要塞： “步兵上！填平那道沟！给我爬上去！”

“我就不信，它是铁打的！我有六万人，堆也能把它堆平！”

“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变了。 三万名身穿棉甲的汉军包衣，扛着云梯，推着盾车，像黑色的潮水一样涌向棱堡。 而在他们身后，是两万名蓄势待发的八旗精锐。

他们以为，只要冲过炮火封锁线，哪怕是用尸体填，也能填平那道矮墙。 但他们错了。 当他们冲进棱堡那特有的**“星形凹角”**时，真正的地狱之门，才刚刚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