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巨匠 第65章 绿色的地狱与错误的希望

天启三年，六月中。爪哇岛深处，热带雨林。

即便签了条约，想要在茫茫林海中找到一种特定的树，依然是大海捞针。 湿热的空气像是一条黏糊糊的毯子，裹在每个人身上。巨大的蚊虫在耳边嗡嗡作响，藤蔓像毒蛇一样缠绕在树干上。脚下是厚厚的腐殖质，一脚踩下去，黑水直冒，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瘴气。

“小心！” 一名夜不收挥刀砍断了一条从树冠垂下来的青蛇，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这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李苏走在队伍中间。他的海军大衣早就脱了，换上了一身轻便的麻衣，裤腿扎得紧紧的。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有些水土不服，但他的眼神依旧狂热。

“大人，歇歇吧。” 宋应星跟在后面，背着沉重的标本箱，气喘吁吁，“咱们已经在林子里钻了十天了。这岛上的树成千上万种，咱们这么找……”

“必须找。” 李苏打断了他，声音沙哑： “长庚，你知道咱们的蒸汽机为什么老是修修补补吗？因为没有密封圈。没有那种有弹性的神物，咱们的工业就是个跛子。”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不能放弃。”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找到了！大人！找到了！” 几名向导（当地土着，被李苏用玻璃珠雇佣）兴奋地指着前方的一片树林大喊大叫。

李苏精神一振，顾不上脚下的泥泞，踉踉跄跄地跑了过去。

在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中，生长着十几棵高大的乔木。树皮呈灰褐色，叶片宽大。 一名士兵按照李苏的吩咐，用刀在树皮上斜着割了一刀。 滴答。 乳白色的胶乳，顺着刀口缓慢地流了出来，汇聚在树下的陶碗里。

李苏颤抖着手，伸出一根指头蘸了一点。 粘稠，乳白，带着一股淡淡的植物腥气。 他在手指间搓了搓。 有粘性，有一点点弹性。

“快！生火！”李苏大吼，“架锅！加硫磺！”

宋应星不敢怠慢，立刻指挥工匠在空地上支起一口大铁锅。 按照李苏给出的**“硫化橡胶”**配方（其实只是大致原理），将收集来的胶乳倒入锅中，加入硫磺粉，开始加热搅拌。

所有人都围在锅边，大气都不敢出。 这口锅里煮的，不仅是树胶，更是大明工业化的未来。

半个时辰后。 随着水分蒸发，锅里的胶乳逐渐凝固，变成了一团黑褐色的胶块。 李苏顾不上烫，用钳子夹出一块，放在凉水里激了一下。

他拿在手里，用力一拉。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那块黑胶。

“啪。” 一声轻响。 胶块断了。并没有想象中那种像皮筋一样的回弹。

李苏的心猛地一沉。 他不甘心，又用力一捏。 硬邦邦的，像块死木头。 他把胶块扔进热水里，瞬间变软、发粘；再扔进冷水里，又变得像石头一样脆。

“这……”宋应星捡起一块碎片，仔细观察了一下，无奈地摇了摇头： “大人，这东西虽然能防水，但没有弹性啊。做不了密封圈，一压就碎，一热就化。这……这就是死胶啊。”

李苏看着手中那块黑乎乎的东西，脸色难看至极，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力气。 记忆的闸门终于打开了。 他想起来了。 这不是三叶橡胶。 这是古塔胶（杜仲胶的亲戚）。 这种胶虽然也是胶，在后世可以做海底电缆的绝缘层，甚至是牙科填充材料，但它的分子结构决定了它缺乏弹性，根本做不了高压蒸汽机的密封圈，更做不了轮胎。

在这个时代，真正的橡胶树，还生长在地球另一端的南美洲亚马逊丛林里，那是印第安人的眼泪，还没有被移植出来。 南洋，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是一片绿色的荒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