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巨匠 第6章 江南的一把火

南直隶，扬州。

五月的扬州，雨丝如愁。瘦西湖畔的“寄畅园”内，却是一派醉生梦死的景象。

这是两淮盐运总商、王家家主王甫的私宴。 席间坐着的，无一不是跺跺脚就能让江南米价抖三抖的巨贾。但这顿饭，吃得却有些压抑。

王甫放下象牙筷子，看了一眼主位左侧那个空荡荡的位置，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那是留给织造局监官的位置，也就是魏忠贤的干儿子——李朝钦的。

“王兄，那李公公是个什么意思？”旁边的丝绸商人压低声音，“帖子下了三天，今晚才姗姗来迟，莫不是那位九千岁……要在咱们身上刮油了？”

王甫叹了口气：“刮油？只要能用银子打发，那便是菩萨保佑了。”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喧哗。 “李公公到——”

珠帘被粗暴地挑开。李朝钦身穿斗牛服，带着四个锦衣卫，提着几个红木箱子，大喇喇地走了进来。 在座的巨贾们纷纷起身行礼，脸上堆满了谄媚与恐惧。

李朝钦也不客气，坐下抿了口茶，才慢悠悠地道： “杂家今儿来，不是来找茬的，是给干爹办差。皇爷体恤江南商贾不易，特意命宫中格物院造了些稀罕物件，赏给各位开开眼。”

说着，锦衣卫揭开了箱子上的黑布。 原本昏暗的暖阁内，仿佛突然亮了一下。 只见那红色的绒布上，静静地躺着十个黄铜方盒。在烛光的映照下，那棱角分明的工业线条折射出一种冷冽而迷人的光泽。

“这是……”王甫愣住了。

“这是‘天火’。” 李朝钦拿起一个，眼神扫过众人，手指轻轻一按。

咔哒——呼！

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后，一簇蓝黄相间的火苗瞬间窜起。 满座皆惊。 没有火镰，没有吹气。仅仅是一按？

李苏钦把玩着那个还在发烫的铜盒子，似笑非笑地看着王甫： “此乃皇爷御制。这下面刻着呢——【大明天启元年御制】。”

听到“御制”二字，商人们的脸色变了。 私藏御制之物是死罪，但如果是皇上赏的，那就是保命符。

“皇爷说了，如今辽东战事紧，国库空虚。凡是有心报效朝廷、捐输军饷五百两者，皇爷特赐这‘天火’一枚，以示嘉奖。”李朝钦伸出五根手指。

五百两，买个点火的玩意儿？ 若是平时，这叫明抢。但现在，这叫“赐”。

王甫是个精明人。他盯着那簇火苗，脑子转得飞快。 买了它，就是买了魏公公的面子，就是给东厂交了“投名状”。如果不买……明天东厂的番子就得来查账了。

只犹豫了一瞬，王甫便高声道： “皇恩浩荡！草民王甫，愿捐输五千两！求皇爷赐下十枚‘天火’，草民要供在祖祠，日夜感念皇恩！”

有了带头的，剩下的商人哪敢落后？ “我也捐！我要两枚！” “我出三千两！公公给我留五枚！”

一时间，这雅致的暖阁变成了喧闹的集市。 李朝钦看着这一幕，摸了摸怀里的银票，心里暗暗咋舌：那个姓李的小子，真神了。这帮铁公鸡，还真就抢着拔毛了。

……

半个月后。北京，乾清宫。

暮色四合。朱由校赤着脚在殿内踱步，焦虑不安。 “来了吗？”

“来了来了！”王体乾连滚带爬地跑进来，“车队进宫了！”

朱由校冲出大殿。 广场上，二十辆蒙着油布的大车整整齐齐地停着。李苏风尘仆仆地站在车前，猛地掀开第一辆车的油布。

在火把的照耀下，整整一车的银锭，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这……”朱由校呼吸一滞。

“陛下。” 李苏躬身一拜，声音沙哑却洪亮： “第一批两千个‘天火’售罄。除去路费、开销与东厂的分润，此次入库内帑，共计六十四万两。”

六十四万两！ 朱由校颤抖着手，拿起一锭沉甸甸的银子。 这是辽东的军粮，是三大殿的砖石，更是他这个天子的尊严。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李苏，眼中燃烧着野火： “李爱卿，钱有了。” “你上次说的那个……吞煤吐气、力大无穷，能拉着万斤重物日行千里的蒸汽机……”

“能不能造？”

李苏看着这位年轻的帝王，嘴角微微上扬。 地基打好了。接下来，就是工业帝国的崛起了。

“能。” 李苏斩钉截铁地回答。 “臣这便去造。臣要让这大明的龙旗，插遍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