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巨匠 第34章 死神的哨音与埋在土里的雷

天启二年，四月初一。本溪要塞靶场。

春风拂过山谷，却吹不散靶场上凝重的气氛。 一根刚刚出厂、泛着幽蓝光泽的锰钢枪管，被固定在试射台上。 这支枪比之前的“天启一式”更长，管壁更厚重。最关键的是，如果凑近枪口往里看，能看到内壁上刻着四条螺旋状的阴线——膛线。

“孙得胜，你来试试。” 李苏指了指远处山坡上的一块白石，目测距离足有六百步（约900米）。

孙得胜咽了口唾沫，趴在地上，眯着眼瞄了半天，额头上全是汗。 “砰！” 一声枪响。 远处的白石纹丝不动，倒是旁边的一棵小树被打断了枝丫。

“大人，这枪有鬼！它自己飘！” 孙得胜爬起来，脸红脖子粗地辩解，“六百步？这也太远了！平日里鸟铳打八十步都得看老天爷赏脸，这哪能打得中？”

“不是枪有鬼，是你心不静。” 李苏摇了摇头，接过枪，并未责怪，而是喊了一个名字： “关山。”

人群分开，一个身材瘦小、背微驼的老猎户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破旧的皮袄，腰间别着烟袋锅，看起来平平无奇。但他那双布满皱纹的手却异常平稳，眼神浑浊中透着一股子鹰隼般的锐利。 他是李苏在广宁招募的向导，据说能在雪窝子里趴三天三夜不动弹，专门猎杀得罪不起的熊瞎子（黑熊）。

关山接过枪，用粗糙的大拇指轻轻抚摸着枪托，像是在抚摸情人的皮肤。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手指，测了测山谷里的风向。 然后，趴下，据枪，呼吸变得若有若无。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 并没有普通滑膛枪那种沉闷的轰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尖啸声。

“咻——”

那是高速旋转的锥形弹头撕裂空气的声音，就像是死神吹响了口哨。

六百步外。 那块拳头大小的白石，瞬间炸裂，碎石飞溅。

“中了！神了！” 举着千里镜的观察手惊呼出声。

全场哗然。孙得胜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六百步？指哪打哪？这还是火铳吗？这是千里眼顺风耳的法术吧！

“不是蒙的。” 李苏捡起一颗圆柱锥头形的铅弹——米尼弹，展示给众将官： “这子弹底部中空，火药爆炸时，气浪会把底部撑开，死死咬住枪管里的膛线。子弹飞出去时，就会像陀螺一样旋转。” “只有转起来，才能破风，才能打得远，打得准。”

李苏看着关山，郑重地说道： “但这枪太贵，造不快，只能配给最好的猎人。”

“关山听令！” “草民在。”关山抱拳。

“从今天起，革除你的民籍，入神机营军籍。授把总衔。” 李苏指着身后的大山： “我要你组建一支**‘猎鹰’夜不收**。人不在多，要在精。哪怕只有十个人，也要让建奴听到哨音就尿裤子。”

“孙得胜！” “卑职在！”

“你带一百个身手最好的弟兄，组建特勤队，负责给‘猎鹰’打掩护，还有……给他们布置陷阱。”

……

说完，李苏让人抬上来两箱刚用新材料赶制出来的**“特种装备”**。

第一件，是给追兵准备的见面礼——拉发地雷。 那是一个黑色的粗糙瓷罐子（之前炸白甲兵那种），但罐口不再是简单的药捻子，而是装着一个精巧的铁机关。

“这就是用咱们刚炼出来的弹簧钢做的拉发火机。” 李苏拿起一根细细的绊线，拴在机关的销子上，轻轻一拉。

“啪！” 弹簧回弹，击发燧石，火星瞬间点燃（演示用，没装药）。

“孙得胜，记住了。你们在前面杀人，就在屁股后面埋上这个。建奴要是敢追，只要脚一绊……轰！腿给他炸飞！”

孙得胜眼睛亮了，摸着那冰冷的瓷罐，笑得像只偷了鸡的狐狸： “大人，这玩意儿……太阴损了！不过卑职喜欢！”

第二件，是**“行军靴”**——防滑钉靴。 李苏拿出一双牛皮高筒靴，翻过来，鞋底镶嵌着十几枚寒光闪闪的梅花状铁钉。

“山里路滑，苔藓多。这是用锰钢打的防滑钉。硬度极高，抓地力极强。” 李苏把靴子扔给关山： “穿上它，这辽东的大山，就是你们的后花园。但记住，这也意味着你们走过的地方会留下很深的痕迹。不想死的话，学会怎么掩盖脚印。”

关山试穿了一下，在青石板上跺了跺脚。 嚓嚓！ 钢钉咬住岩石，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稳如泰山。 “好鞋。”关山惜字如金，“能追上麂子。”

……

四月十五。本溪外围，老林子。

“猎鹰”小队第一次出击。 这一次，他们的目标不是建奴军队，而是替建奴运送物资的晋商走私队。 自从李苏劫了通州，范家就把路线改到了深山老林里，企图绕过明军的防线。

古道上，一队打着“范”字旗号的马队正在艰难前行。 领头的掌柜骑在马上，警惕地看着四周茂密的树林。这一趟他带了十车精铁，要是送到了，范东家赏银千两。

八百步外。一处悬崖上。 关山披着伪装网，仿佛与岩石融为一体。他的呼吸几乎停止，准星稳稳地套住了那个掌柜的脑袋。

在他身后，孙得胜正带着人，坏笑着把一颗颗拉发地雷埋进土里，用枯叶细心地伪装好绊线。

风停了。

“咻——”

死神的哨音划破长空。

那个掌柜甚至没听到枪响，脑袋就像西瓜一样炸开，红白之物溅了旁边的护卫一脸。

“敌袭！敌袭！” 护卫的八旗兵（范家雇佣的保镖）拔出刀，却找不到敌人在哪。只能听到山谷里回荡的枪声。

“在山上！冲上去！” 一名八旗拔什库（小队长）红着眼睛，带着几十个手下向山坡冲去。他们是步战精锐，爬山如履平地。

然而，当他们冲进树林时。

“崩！轰！”

绊线被触动。地雷炸响。 瓷片和铁钉横飞。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八旗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腿直接被炸断，滚下山坡。

“有埋伏！撤！快撤！” 剩下的八旗兵吓破了胆，这哪里是打仗，这分明是踩进了阎王爷的陷阱。

山顶上。 关山拉动枪栓，重新装填。 孙得胜趴在他旁边，看着下面乱成一团的敌人，嘿嘿直笑： “关把总，这枪法，神了。这地雷，更神。”

这一天，本溪的山谷成了死亡谷。 李苏为努尔哈赤编织的绞索，开始收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