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巨匠 第158章 被锁死的扳机与哑火的雄心

崇祯四年，二月初二。京师，西苑神机营校场。

春雷乍响，细雨蒙蒙。

校场上，三千名身穿崭新鸳鸯战袄的京营士兵，正排着整齐的方阵，手持刚刚由工部仿制、并发放到位的**“崇祯式”击发枪**。

这是崇祯皇帝最后的底牌，也是他耗费了内帑仅存的硕鼠之粮（从李苏那里得来的银子），日夜赶工堆出来的希望。

“列阵！瞄准！”

兵部尚书（新任）亲自挥舞令旗。

“砰！砰！砰！”

枪声如爆豆般响起，白烟在雨雾中腾起。虽然比起李苏的神机新军，这些京营士兵的动作还显生疏，射击频率也不够快，但那种不用火绳、扣动扳机就能击发的流畅感，依然让观礼台上的崇祯皇帝激动得脸色潮红。

“好！好！”

崇祯紧紧抓着栏杆，指着靶场上被击碎的木人：

“谁说朕离了李苏就不行？谁说大明的工匠造不出神器？”

“有了这三千支枪，朕的京营就不再是摆设！假以时日，朕要练出三万、三十万这样的精锐！”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孙元化（此时已被“绑架”在京师负责军工），眼中带着几分得意与示威：

“孙侍郎，你看朕这新军，比起李苏的‘外籍军团’如何？”

孙元化躬身行礼，脸上却挂着那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苦笑：

“陛下天威，将士用命，自然是极好的。只是……”

“只是什么？”崇祯眉头一皱。

“只是这**‘火帽’**……”孙元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用油纸精心包裹的铜盒子，打开来，里面装着几百颗绿豆大小的铜帽：

“陛下，刚才这一轮齐射，消耗了三千颗火帽。”

“咱们工部库存的雷汞原料……只够再打两轮了。”

“什么？！”

崇祯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像是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两轮？！朕花了七十万两银子，就造了一堆只能听两声响的烧火棍？！”

“工部是干什么吃的？原料没了就去买！去挖！难道我大明地大物博，还找不到这点药粉？”

孙元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艰涩：

“陛下，这雷汞……乃是剧毒之物，提炼极难。其中的关键一味‘酸液’（硝酸），只有格物院在天津和本溪的化工厂能造。”

“臣派人去买过，但那边的人说……”

“说什么？”

“说最近‘酸液’产能不足，优先供应辽东铁路开山炸石。若是朝廷急需，得排队……或者加价。”

“加价？”崇祯气得浑身发抖，“加多少？”

“十倍。”孙元化低着头，“而且……只收龙洋。”

崇祯踉跄了一步，跌坐在龙椅上。

他终于明白了。

这哪里是送枪？这是送了一个吞金的无底洞！

枪是给了你，但最核心的**“引火之物”**（火帽）却卡在人家手里。

你想练兵？可以，买火帽。你想打仗？可以，买火帽。

一旦李苏那边断了供，或者涨了价，这支花费巨资建立起来的新军，瞬间就会变成一群拿着铁棍的废物！

“好手段……好手段啊……”

崇祯惨笑一声，看着校场上那些还沉浸在兴奋中的士兵，眼中满是绝望：

“朕以为朕铸了一把盾，没想到……是给自己套上了一条狗链子。”

“李苏……你这是要把朕，要把这大明朝廷，活活困死在你的算盘里吗？”

……

与此同时。日本，江户，大明驻东瀛总督府。

李苏正坐在书房里，看着窗外飘落的樱花。

在他面前的桌案上，摆着一份来自京师的急电（虽然电报线还没完全通到日本，但通过快船和陆路中转，消息已经比以往快了十倍）。

【京师新军试射成功。崇祯大悦。但火帽告急，工部请求紧急采购五万发。】

“王爷，卖吗？”

苏婉站在一旁，手里端着茶壶，轻声问道：

“若是卖了，崇祯手里的刀可就更利了。”

“卖。当然卖。”

李苏接过茶杯，吹了吹热气，神色淡然得像是在谈论一笔微不足道的杂货生意：

“为什么不卖？有钱不赚王八蛋。”

“不过……”

李苏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告诉天津那边，这次发货的火帽，药量减两成。”

“减两成？”苏婉不解。

“对。”李苏笑了笑，那笑容里透着一股工程师特有的冷酷与算计：

“减了两成，击发率就会变得不稳定。有时候能响，有时候就是哑火。”

“我要让崇祯明白一个道理：”

“他手里的枪能不能响，不取决于他的旨意，也不取决于士兵的勇气。”

“而是取决于……我的心情。”

李苏站起身，走到那幅巨大的世界地图前。

他的目光越过了日本，越过了大明，投向了南方的海洋。

“京城那边稳住了，日本这边也基本榨干了（指第一轮掠夺完成）。”

“接下来，该轮到那些真正难啃的骨头了。”

“得胜。”李苏唤道。

“在！”孙得胜推门而入，一身煞气。

“郑芝龙的舰队，整修得如何了？”

“回王爷，主力舰‘昆仑号’已经完成了舾装，五十艘飞剪船也全部换装了新式的后装炮。随时可以出击！”

“好。”

李苏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地图上的一个关键节点——台湾（此时被荷兰人占据，称为热兰遮城）。

“荷兰人最近很不老实。”

“他们在南洋抢我们的商船，还在台湾海峡收过路费。甚至听说……他们想联合西班牙人，组建一支联合舰队，来找回场子？”

“既然他们想打，那就别让他们跑远了。”

李苏转过身，眼神瞬间变得如刀锋般锐利：

“传令！”

“东瀛舰队主力，即刻南下！”

“目标——台湾海峡！”

“我要在那里，给红毛番上一课。让他们知道，这东亚的海面上，到底谁说了算！”

“顺便……”

李苏看了一眼苏婉：

“把日本这边抓到的那一万名‘死硬派’武士战俘，都装上船。”

“荷兰人的城堡（热兰遮城）很坚固，咱们的神机营金贵，不适合填战壕。”

“让这些武士去填。”

“告诉他们，只要攻下热兰遮城，里面的红毛番女人和财宝，全是他们的。”

“用日本人的命，去换荷兰人的城。”

“这笔买卖，才叫一本万利。”

窗外，樱花纷飞。

在这个美丽的季节里，大明帝国的战争机器再次启动。这一次，它的目标不再是陆地上的骑兵，而是大洋深处的霸主。

第二次南洋海战的阴云，已经开始在海平面上积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