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巨匠 第59章 大沽口的火光与带血的“天意”

天启三年，三月十六。深夜。天津卫，大沽口船厂。

月黑风高，杀人夜。 渤海湾的海风呼啸，卷起滔天巨浪拍打着防波堤，掩盖了许多罪恶的声响。 船厂的干船坞里，停泊着那十艘即将完工的飞剪船。它们修长的船身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如同蛰伏的巨兽。

这是李苏的心血，也是大明开海的唯一资本。 但在某些人眼里，这是眼中钉，肉中刺。只要这几艘船还在，海禁就有可能被废除。只要烧了它们，李苏就是办事不力，就是“天降灾异”。

子时三刻。 几十个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滩涂那边摸了过来。 他们身穿黑色的水靠，嘴里叼着芦管，手里提着引火的火油罐和硫磺球。动作极其娴熟，显然是江湖上的亡命徒，或者是某些大家族豢养的死士。

“动作快点。” 领头的一个蒙面人压低声音，眼中透着狠毒： “上面发话了，今晚必须把这些船烧成灰！这是‘天意’，懂吗？天火烧了妖船，看那个李苏明天在朝堂上怎么交代！” “烧完之后，去老地方领赏银，一人五百两，然后去关外躲一阵子。”

“是！” 众黑衣人分散开来，像一群恶狼，摸向船坞的各个角落。 领头人狞笑着点燃了火折子，正要往堆满干燥木料的船台扔去。

“噗！” 一声轻响。 并不是火焰燃烧的声音，而是利刃入肉的声音。 领头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脖子一凉，一只戴着皮手套的大手死死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拖进了阴影里。

与此同时，四周的黑暗中，突然亮起了无数双冰冷的眼睛。

“不许动！锦衣卫办案！” “神机营在此！跪地免死！”

“唰——！” 无数支火把骤然亮起，将整个船厂照得如同白昼。 孙得胜提着双管短铳，骆思恭按着绣春刀，带着几百名全副武装的伏兵，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

原来，这根本就是一个局。 李苏太了解这些人的手段了。狗急了会跳墙，为了利益，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

“中计了！快撤！” 黑衣人们惊慌失措，想要跳水逃跑。 但已经晚了。

“砰砰砰！” 排枪响起。 神机新军的击发枪在夜色中喷吐着火舌。跑在最前面的几个黑衣人腿部中弹，惨叫着倒在滩涂上。剩下的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刺刀，绝望地丢下了手里的火油。

……

一刻钟后。临时审讯室。

那个领头的蒙面人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他的面罩已经被扯下，露出一张惊恐的脸。 孙得胜正在用一块破布擦拭手里带血的鞭子，旁边的火盆里烧着烙铁，滋滋作响。

“招了吧。” 李苏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茶，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聊天，但那种压迫感让人窒息： “你是苏州织造局的护院，还是哪家大人的家丁？那火油罐子上，可还印着‘扬州’的字号呢。”

“我……我不知道……我是海盗……”那人还在嘴硬，眼神闪烁。

“海盗？” 李苏笑了笑，放下茶杯，走到那人面前。 他伸出手，扯开了那人被撕破的夜行衣，露出了里面的内衬。 那是上好的松江棉布，袖口还绣着一个小小的**“钱”**字。

“海盗可穿不起内务府特供的松江棉。” 李苏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那是刚从这人身上搜出来的。虽然被水浸湿了一点，但上面的字迹和私印依然清晰可见。

“而且，海盗也不会带着京城礼部右侍郎大人的亲笔信。” 李苏展开信纸，借着火光念道： “……务必烧毁妖船，制造天谴之象，以绝开海之念。事成之后，许你外放千户……”

“好一个天谴。好一个千户。” 李苏站起身，拿着那封信，眼神变得无比森寒。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温文尔雅的技术官僚，而是一头露出了獠牙的猛兽。

“他们不是喜欢讲天人感应吗？” “他们不是喜欢拿祖宗家法压人吗？”

李苏看向京城的方向，目光如电： “明天，我就让他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天谴。”

“把人和信都带上，还有那些火油罐子，一个都别落下。” 李苏整理了一下衣冠，对骆思恭说道： “骆大人，咱们回京。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