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巨匠 第56章 秦淮河上的巨舰与失声的笙歌

天启三年，二月初二。南直隶，南京。

春风又绿江南岸。 作为大明的留都，南京城的繁华丝毫不在京师之下，甚至因为远离战火，更多了几分纸醉金迷的奢靡。 秦淮河上，画舫如云，红灯笼连成一片火龙。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才子佳人醉生梦死，仿佛辽东的累累白骨与这里毫无关系。

这里的士绅豪商们相信一条铁律：天高皇帝远。只要守住钱袋子，只要他们抱成团，就算是紫禁城里的皇上，也得看他们的脸色行事。

长江口，燕子矶。 江水滔滔，薄雾弥漫。 几名南京兵部的水师巡哨，正躲在破败的哨楼里喝着温热的黄酒，赌着骰子。

“哎，听说了吗？北边那个李阎王又升官了？” “升呗，离咱们十万八千里呢。他还能管到咱们江南来？咱们这儿是盐商老爷们的天下，就算是魏忠贤来了，也得乖乖收钱办事。” “五魁首啊！六六六啊！……”

话音未落。

“呜——！！！”

一声凄厉而悠长、仿佛来自地狱的牛角号声，瞬间穿透了江面的薄雾，震得哨楼上的瓦片都在颤抖。 桌上的酒杯被震翻，酒水流了一地。

“什么动静？” 巡哨骂骂咧咧地探出头去，“哪个不长眼的商船敢乱鸣号……”

下一秒，他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裤裆瞬间湿了一片。

只见宽阔的江面上，十艘巨大而修长的战舰，如同十头白色的巨鲨，破浪而来。 它们挂着满帆，利用独特的空心船首切开江水，速度快得惊人。巨大的白色软帆在风中猎猎作响，遮天蔽日。 而在船舷两侧，密密麻麻的炮门全部打开，黑洞洞的炮口在阳光下泛着森冷的寒光，直指这脆弱的江防。

桅杆顶端，一面巨大的**“李”**字帅旗，迎风怒卷，如同一团燃烧的烈火。

“钦差水师？！北兵南下了？！” 巡哨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舰队没有理会这些小鱼小虾。 它们顺流直下，如同入无人之境，径直闯入了南京城的门户——下关码头。

“停船！落帆！” 随着李苏一声令下，十艘巨舰稳稳地停泊在江心，巨大的铁锚轰然入水，激起滔天巨浪。

这一下，整个南京城炸了锅。 那些正在秦淮河上饮酒作乐的达官贵人、盐商巨贾，纷纷跑到江边看热闹。 但当他们看清那些战舰上全副武装、身穿灰色棉大衣、手持上了刺刀火枪的神机营士兵时，热闹变成了恐慌。

“那是谁的兵？” “好像是……那个杀人魔王李苏的？” “他来干什么？难道要打南京？这可是留都啊！他想造反吗？”

南京守备太监和南京兵部尚书连滚带爬地赶到了码头，满头大汗，官帽都歪了。 “李……李大人！您这是何意啊？” 南京兵部尚书站在码头上，仰着头，声厉内荏地喊道： “大军压境，未有圣旨，擅闯留都，您这是要造反吗？！”

李苏站在旗舰“定海号”高达三层的艉楼上，手扶栏杆，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江南官员。 他没有下船。 他只是指了指身后那门长管加农炮，淡淡说道：

“本官奉旨巡视海疆，追剿海盗。” “听说江南最近不太平，海盗猖獗，甚至混入了商贾之中，阻挠国币流通，意图乱我大明江山。” “本官怀疑，这南京城里，藏着通倭的巨寇。”

李苏的声音通过铁皮喇叭，在江面上回荡，震得每个人耳膜生疼： “传令下去！” “封锁长江口！” “从今天起，片帆不得出入！直到我查清是谁在搞鬼为止！”

“轰！” 为了助兴，李苏随手下令开了一炮。 一颗实心弹呼啸着飞过江面，精准地砸在对岸的一座废弃烽火台上，瞬间将其轰成了碎渣。

碎石飞溅，烟尘滚滚。 这一炮，把秦淮河上的笙歌，彻底轰哑了。

那些平日里即使面对圣旨也敢阳奉阴违、自以为掌握着天下财权的江南财阀们，第一次在物理层面，感受到了工业暴力的恐惧。

他们突然明白： 规矩变了。 以前是他们用银子砸人，用笔杆子杀人。 现在，有人要用铁球砸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