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杜肚里的故事 第48章 碎咒

桑坞的晨光裹着桑露的清甜，刚漫过三界桑花层层叠叠的花瓣，就被一阵带着死寂气息的“断灵风”狠狠撕碎。风卷着枯萎的桑瓣，像无数把淬了腐气的暗刃，从卦根桑斑驳的树洞里飙射而出，在桑泉上空旋成黑灰色旋涡。鎏金的泉水瞬间被染成墨色，水面翻涌着扭曲的黑影，倒映着岸边新抽芽的桑苗——那些嫩绿的叶片刚沾到风的气息，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蜷缩、枯萎，空气中弥漫着腥甜的腐味，连枝头聒噪的雀鸟都扑棱着翅膀惊飞四散，只留下空荡荡的枝桠在风里颤抖。

“不好！是禁印破了！”巫浊光捏着星纹桑叶的手指猛地收紧，叶片“啪”地蜷成一团，上面的乾卦纹路像被烈火燎过般焦黑。她猛地抬头，瞳孔骤缩——那棵见证桑坞百年兴衰的卦根桑，树干从根部裂开一道蜿蜒的黑缝，缝里渗出的黑液顺着粗糙的树皮往下淌，滴在青石板上“滋啦”作响，蚀出一个个细密的小坑，边缘还冒着黑色的烟。

魔成堰一把将她拽到身后，腰间的桑木卦牌骤然爆发出刺眼的金光，可金光刚触到断灵风，就像被泼了冰水般剧烈震颤，牌面甚至裂开细密的纹路：“桑耕爷爷说过，这卦根桑底下压着三界禁印，封印着上古邪祟，怎么会突然破了？”他话音未落，桑泉对岸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着桑盼杜带着哭腔的呼喊，打破了桑坞的死寂。

“阿陆！阿陆在天界出事了！”桑盼杜抱着“父女卦牌”跌跌撞撞冲来，鬓边的杜鹃发簪歪在一旁，发丝被风吹得凌乱，卦牌上坤陆的笑脸早已被黑纹吞噬，牌身烫得几乎要烧穿她的掌心，“刚才卦牌突然炸响，里面传来阿陆的喊杀声，她说‘天界长老反了，要毁云桑契’！”

坤愚——桑盼杜的丈夫、坤陆的父亲，此刻面色铁青如铁，手里的桑木杖“咚”地砸在地上，杖头的乾卦牌骤然亮起，与卦根上的黑缝形成一道光柱。光柱里，天界的惨状清晰得如同就在眼前：景耀被玄铁锁链死死锁在卦台山的石柱上，黑袍长老们举着“断灵幡”，幡上的黑纹扭曲如毒蛇，正对着云桑院疯狂施法，院里的月华桑成片枯萎，枝干发黑，坤陆浑身是血，却用身体死死护住胸前的云桑契，掌心的乾卦灵力黯淡如风中残烛，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

“这群老匹夫！从前就容不下三界融脉，现在竟趁阿陆刚嫁入天界、立足未稳时下死手！”坤愚目眦欲裂，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青筋暴起，刚要捏诀联系坤陆，卦根上的黑缝突然“咔嚓”一声扩大，一个裹着黑布的人影从缝里钻了出来。这人浑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手里提着一盏青铜灯，灯焰是诡异的惨绿色，所过之处，桑花瞬间凋零成灰，连空气都仿佛被冻结，带着刺骨的寒意。

“桑坞的小崽子们，从前的债，该清了！”人影扯下头上的黑布，露出一张狰狞扭曲的脸——竟是当年“坠崖身亡”的坎族大长老！他眼白全黑，没有一丝眼仁，嘴角裂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齿，周身断灵风呼啸如鬼哭，青铜灯猛地指向桑盼杜，灯焰“腾”地窜起三尺高：“从前阿豁用坤卦灵力封我入禁印，还让桑坞人以为我死了？今日我借天界长老之力破印，不仅要毁了云桑契，还要让你们为‘背叛’坎族付出代价——用桑坞所有人的魂魄，祭我的禁术！”

“你根本不是坠崖，是修炼禁术走火入魔！”桑耕爷爷拄着桑木杖从雾中冲出，杖头的乾卦牌与青铜灯的绿焰相撞，火星四溅如暴雨，照亮了他凝重的面容，“从前阿豁念及旧情，给你留条活路，让你以禁印压制邪力，你却勾结天界反贼，妄图祸乱三界！”

“活路？那也叫活路？”坎族大长老狂笑起来，笑声尖锐刺耳，带着满满的怨毒，青铜灯的绿焰突然暴涨，映得他面容愈发扭曲可怖，“阿豁那个蠢货，以为封了我就万事大吉？她不知道，她的坤卦灵力早就和我绑在一起！从前她‘病逝’，哪是积劳成疾？是我快冲破禁印时，她主动献祭一半魂魄加固封印！现在她剩下的魂魄就在这卦根桑里，只要我毁了桑木，吞了她的魂，就能成为三界唯一的卦主，到时候别说桑坞，连天界都得给我下跪！”

这话如惊雷炸响在桑坞上空，桑盼杜猛地想起从前阿豁最后一次来桑坞的场景——那时刚过蝗灾，桑坞人心惶惶，阿豁脸色惨白如纸，虚弱地塞给她一个绣着凤仙花的布包，里面是“护心桑粉”，只低声说“桑坞若遭大难，就把粉撒在卦根桑下”。那时她只当是阿豁的心意，没多想，现在想来，那哪是普通的桑粉，分明是阿豁用仅存灵力炼的保命符！她颤抖着掏出布包，双手因恐惧和愤怒而发抖，将桑粉狠狠撒向黑缝，桑粉遇黑液瞬间爆发出金色光盾，在缝上凝成一道坤卦印，暂时挡住了断灵风的侵袭。

“娘的魂魄……真的在里面？”念豁不知何时跑了过来，小小的身子站在桑泉边，手里攥着一片刚摘的桑叶，眼里满是恐惧和急切。她想起从前总在梦里见到的身影，温柔地给她梳头发，教她认桑树上的卦纹，原来那不是梦，是娘的魂魄在陪着她。旁边的晓输赶紧扶住她，怕她被断灵风伤到，小声安慰：“念豁，别怕，我们一定能救出阿豁姨……不，救出你娘！”

巫浊光也浑身一颤，想起从前在阿豁医庐的往事——她曾嫌阿豁送的凤仙花土气，故意摔在地上，那天夜里，医庐里的草药突然无风自动，像是在替阿豁难过；后来她染了风寒，床头总会莫名出现带着灵力的桑叶，让她一夜退热。她猛地冲向卦根桑，掌心按在黑缝上，从前阿豁偷偷渡给她的坤卦灵力骤然爆发，黑缝里竟传来阿豁温和却虚弱的声音，带着一丝安抚：“阿浊，别冲动，听我说完……”

金光从黑缝里缓缓溢出，渐渐凝成阿豁的虚影。她穿着从前常穿的粗布衫，手里还提着那篮熟悉的凤仙花，只是脸色苍白如纸，周身的灵力忽明忽暗，像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都会熄灭：“从前我发现他修炼‘噬魂禁术’，若让他出世，三界气脉会彻底崩碎，生灵涂炭，只能用坤卦灵力将他封入禁印。可禁印需要活魂滋养，我便把一半魂魄留在卦根桑，另一半化作护脉灵，看着念豁长大，看着桑坞安稳……”

她的目光落在念豁身上，带着浓浓的慈爱与愧疚：“念豁，娘对不起你，没能陪在你身边长大。但娘一直看着你，看着你学会织桑锦，看着你帮桑婆婆喂蚕，你真的很乖……”

“少在这里煽情！”坎族大长老被彻底激怒，青铜灯的绿焰疯狂跳动，化作一条条毒蛇般的黑纹，直扑阿豁的虚影，“今日我就吞了你的魂，让桑坞所有人给你陪葬！”

“休想！”一道金光突然从桑泉冲天而起，划破暗沉的天空，坤陆浑身是血，提着云桑契从光里跌出，景耀紧随其后，左臂被铁链勒得血肉模糊，伤口还在渗血，却死死握着染血的星纹剑，将坤陆护在身后，眼神决绝如铁。阳光透过他破碎的衣袍，照在狰狞的伤口上，却丝毫挡不住他眼里的坚定：“我和景耀杀穿天界封锁，就是为了护着桑坞，护着阿豁姨——护着念豁的娘！”坤陆掌心的乾卦灵力骤然爆发，与阿豁的坤卦灵力在空中相撞，瞬间凝成“天地泰卦”，金光如烈日般炸开，断灵风被硬生生逼退数丈，桑坞的桑苗竟在金光下重新舒展叶片。

坎族大长老脸色骤变，眼神阴鸷，青铜灯猛地砸向卦根桑的黑缝：“既然你们找死，那就一起下地狱！这禁印底下压着上古断灵兽，只要我解开最后一道印，它会吞了三界所有灵力，让你们连魂魄都留不下！”

“谁敢动念豁的娘！”坤陆嘶吼着冲上前，声音里满是愤怒，云桑契在她掌心化作光刃，直劈青铜灯，锋芒划破空气，带着凌厉的破风声，仿佛要将一切邪恶劈开。景耀则提剑挡住黑袍长老们的虚影，星纹剑与断灵幡碰撞，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火花四溅：“阿陆，你护桑根，我来挡这些杂碎！今日就算战死，也要让他们知道，三界融脉不是他们能拦的！”

就在青铜灯即将砸中黑缝的瞬间，阿豁的虚影突然变得凝实，她猛地扑向坎族大长老，用身体死死抱住他，声音穿透所有喧嚣，响彻桑坞的每个角落，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桑坞的人听着！用你们的桑缘力给我护法！我要将残魂与禁印融合，彻底封死断灵兽，绝不能让它出世祸害三界！”

桑盼杜第一个反应过来，将父女卦牌按在胸口，泪水混合着灵力滴在牌上，嘶吼道：“阿豁，我们帮你！谁也别想毁了桑坞，别想伤害念豁的娘！”她的声音刚落，坤愚的桑木杖爆发出万丈金光，杖头的乾卦牌与所有桑坞人的卦牌连成金色大网，网面上无数“和”字闪烁，如星辰般耀眼，将桑坞笼罩其中：“桑坞子孙，随我护印！”

巫浊光与魔成堰背靠背，星纹桑叶与桑木卦牌的灵力疯狂注入大网，巫浊光甚至咬破指尖，将血滴在网面，血色与金光交织，化作更强的屏障，声音带着坚定：“阿豁，从前你护着桑坞，护着念豁，今日换我们护着你！”念豁也握紧小拳头，将全身微弱的灵力汇入大网，带着哭腔却无比坚定地喊道：“娘，我来帮你！我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了！”

阿豁的虚影在桑缘力的加持下，浑身爆发出璀璨的金光，她与坎族大长老死死缠在一起，一点点融入卦根桑的黑缝，声音带着最后的释然：“坎族孽障，你想毁三界，先踏过我的魂！”坎族大长老发出凄厉的惨叫，声音刺耳至极，青铜灯“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绿焰瞬间熄灭，他的身体在阿豁的坤卦灵力灼烧下化作黑烟，只留下一句怨毒的诅咒：“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黑缝里传来断灵兽震耳欲聋的咆哮，震得桑坞地动山摇，桑树枝桠剧烈晃动，像是要被连根拔起。可就在阿豁的虚影完全融入禁印的瞬间，一道巨大的坤卦印从卦根上涌出，如天塌般砸向黑缝，“轰隆”一声巨响，黑缝彻底闭合，断灵兽的嘶吼戛然而止，桑坞终于恢复了平静。卦根桑的树干重新长出嫩绿枝叶，之前枯萎的桑苗渐渐复苏，桑泉里的水恢复鎏金本色，映出天界的转机——云桑院的月华桑重新焕发生机，黑袍长老们的幡旗被撕碎，景耀挣脱铁链，紧紧抱住浑身脱力的坤陆，眼里满是心疼与后怕。

桑坞众人瘫坐在地，看着卦根桑上渐渐清晰的阿豁虚影——她比之前凝实了许多，周身萦绕着温和的坤卦灵力，手里的凤仙花竟开得格外鲜艳，带着勃勃生机。“我虽不能完全重生，却能以‘护脉灵’的形态留在桑坞，”阿豁的声音带着释然与温柔，目光落在念豁身上，满是慈爱，“只要桑坞的桑缘力不散，我就能一直陪着念豁，守护着桑坞，守护三界融脉的希望。”

念豁再也忍不住，扑到卦根桑下，仰着头看着母亲的虚影，泪水决堤：“娘！我终于能真正见到你了！”阿豁的虚影轻轻抚摸着她的头，虽没有实质的触感，却让念豁感受到了浓浓的暖意。坤陆和景耀踏着云气落在桑坞，坤陆扑进桑盼杜怀里，泪水也止不住地流：“娘，我没事，阿豁姨……念豁的娘，她真的能一直陪着我们了！”

桑耕爷爷笑着捋了捋胡子，杖头的乾卦牌与阿豁的坤卦虚影相碰，发出和谐的金光，照亮了每个人的脸庞：“阿豁，你用残魂换三界太平，这‘三界护脉使’的称号，你当之无愧。三日后，咱们在桑坞举行‘重铸云桑契’之礼，邀三界所有支持融脉的势力，让他们都知道，桑坞不仅有乾卦的自强不息，更有坤卦的厚德载物，这才是三界真正的‘泰卦’。”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桑坞，给卦根桑镀上了一层金边。卦根桑的枝叶间挂满了桑坞人的桑木卦牌，每个牌上都刻着“和”字，阿豁的虚影坐在树杈上，手里的凤仙花撒下漫天花瓣，落在桑泉里，化作无数小小的情卦纹，随着泉水流淌。念豁靠在晓输身边，指着母亲的虚影，脸上带着泪痕却笑了：“晓输哥，你看，娘在对我们笑呢！以后我每天都来这里，给娘带桑果吃！”晓输用力点头，手里攥着刚刻好的坤卦牌：“嗯！我们一起陪着阿豁姨，陪着桑坞！”

这一夜，桑坞的月华桑都开起了双色花，一半是阿豁喜欢的凤仙红，一半是坤陆的乾卦金，映着桑坞的灯火，像把三界的暖，都揉进了这片桑田。而卦根桑的树洞里，那道被重新封印的禁印上，多了一行金色的字：“乾为天，坤为地，桑为人，三界融，万代宁。”晚风拂过桑林，带着桑叶的清香与凤仙花的甜，绕着卦根上轻轻打转，像是在为这场守护，唱着温柔的赞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