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域雄皇 第113章 蛇系推演

紫宸殿的铜漏在寂静中滴答作响，如同某种神秘的心跳。凌苍指尖轻叩着龙纹玉案，目光落在案上摊开的西域舆图上。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在金砖地面上投下帝王独有的剪影——孤高，且深不可测。殿门处传来细微的衣袂摩擦声，不同于寻常内侍的拖沓，那脚步声轻盈得如同掠过窗棂的夜风。

冷月心携西漠密报，参见陛下。

女子的声音像淬过寒冰的玉珏，清冽中带着金属般的质感。凌苍没有抬头，他注意到舆图边缘不知何时多了片枫叶状的阴影，那是密探组织特有的印记。当他终于抬眼时，正看见冷月心将一卷羊皮地图在案上缓缓展开，她的动作精准得如同标尺丈量，连指尖拂过地图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西漠王庭的防御呈蟒蛇吐信之势。冷月心的食指停在舆图中央的绿洲处，那里用朱砂标注着诡异的同心圆，这是他们的核心防区，看似铜墙铁壁，实则七寸在东北方的水源地。她苍白修长的手指在舆图上游走，划出三道银亮的弧线，根据近三月密报分析，毒人军团的给养线每日寅时通过月牙泉，这是他们唯一的破绽。

凌苍的目光落在女子袖口露出的半截小臂上，那里有道极浅的疤痕，形状酷似蛇牙。三年前漠北谍战，正是这位蛇系情报官用淬毒的银簪刺穿了叛将的咽喉，也在自己手臂上留下了这道永恒的印记。此刻那双冷静如冰的眸子里映着烛火，却没有丝毫温度，仿佛在谈论的不是生死攸关的军情，而是棋局上的落子。

蛇的七寸虽要害，却也最是警惕。凌苍终于开口，指尖点在西漠王庭的标记上，那里镶嵌着颗鸽血红宝石，象征着西漠王的权力核心，冷月心，你觉得西漠内部那几条毒蛇，哪条最有可能反咬主人？

冷月心从袖中取出七枚青铜令牌，依次排列在舆图周围。令牌上雕刻着不同的蛇纹，有的昂首吐信，有的盘曲蛰伏。她拿起刻着双首蛇的令牌，放在代表三王子的绿洲上：三王子摩诃罗掌握着王庭三成骑兵，却在去年狩猎时坠马，至今未能参与军政要务。我们的密探观察到，他的亲信近期频繁出入奴隶市场，似乎在秘密组建私兵。

凌苍的指尖在双首蛇令牌上停顿片刻。他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也是这样一个冷静得近乎残酷的分析，让他成功瓦解了东夷七部的联盟。冷月心的情报永远像剥洋葱般层层递进，每片鳞甲下都藏着更辛辣的真相。

墨尘最近在忙什么？凌苍突然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如鹰隼，直刺向女子。

冷月心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这个细微动作没能逃过帝王的眼睛——这是她入职五年来第一次出现情绪波动。铜漏的滴答声在此刻显得格外清晰，女子缓缓从怀中取出叠密信，最上面那封的火漆印着墨府的海棠花图腾。

上月初三至今日，墨相共会见旧臣十七人。冷月心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笃定，其中九人曾在废太子府任职。

凌苍展开密信的手指微微用力，宣纸在他掌中发出细微的呻吟。烛火突然爆出灯花，将案上的蛇形令牌映照得如同活物。他想起墨尘前日在御书房说的那句西漠不足为惧，倒是南疆水患需早做打算，当时只当是老臣忧民，此刻想来竟是绵里藏针。

把这些收起来。凌苍将密信推回给冷月心，重新看向西漠舆图，告诉三王子，朕可以给他一个咬碎王庭的机会，但他的獠牙必须先对准毒人军团。

冷月心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陛下不怕养虎为患？

蛇与蛇的缠斗，凌苍突然轻笑一声，这笑声让殿内的烛火都仿佛震颤了一下，从来都比与虎谋皮有趣得多。他拿起那枚双首蛇令牌，在指间转了个圈，天眼的人，盯着墨相府的同时，别漏了东宫那只看似温顺的兔子。

女子行礼告退时，凌苍注意到她的裙角沾着片干枯的梧桐叶。这个季节紫宸殿周围的梧桐叶还未泛黄，那叶子的形状倒是与墨府后院的品种极为相似。帝王将双首蛇令牌按在舆图中央，宝石的红光透过令牌上的蛇眼，在羊皮纸上烙下两个血色圆点。

殿门合上的瞬间，凌苍突然起身走到窗边。冷月心的身影正消失在回廊尽头，她腰间悬挂的银蛇玉佩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远处更夫敲了三记梆子，三更天了。凌苍想起夜无影传回的密报，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杀手此刻或许正在西漠的某个角落，用同样冷静的眼神注视着仇敌。

两种冷静，如同冰与霜的相遇。凌苍对着空无一人的庭院低语：你们这些蛇啊，究竟谁才是真正的猎手？

夜风卷起窗棂上的纱幔，将龙案上的蛇形令牌吹得轻轻晃动，仿佛在无声地回答着帝王的疑问。西漠的毒人军团，墨府的秘密集会，东宫的温顺兔子，还有那位沉默的面具杀手——所有线索如同蛇群般在他脑海中游走、缠绕，最终编织成一张覆盖九域的巨网。

凌苍的指尖在窗台上划出一道血痕。疼痛让他更加清醒——在这场蛇系推演的棋局里，他既是弈者，也可能是某条毒蛇眼中的猎物。但真正的帝王从不怕与蛇共舞，尤其是当他自己也藏着獠牙的时候。

铜漏的滴答声再次成为殿内的主旋律，只是此刻听来，倒像是无数条毒蛇吐信的声响，在寂静的紫宸殿中交织成曲。凌苍知道，当第一缕晨曦照进西漠王庭时，那些蛰伏的蛇群，终将在他的棋盘上亮出毒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