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敢者的女装潜行日记 第43章 脚链与司机之谜

“好了，”李大严似乎松了口气，又像是警告，“王小姐，活动范围就这院子。需要啥就跟凌风或者栓子说。记住，俺们请你来，是求你爸高抬贵手的，不想伤着你。”

沉重的脚镣限制着步伐，每一步都伴随着令人心烦的金属刮擦声。李凌波在院子里“虚弱”地踱步，目光却锐利如鹰，扫视着院落、堆积在角落的农具、晾晒的谷物，以及靠近院墙那间充当临时仓库的偏房。

院子不大，典型的北方农家布局。正屋三间，东厢是厨房和杂物间，西厢就是他的囚室。院墙角落堆着农具和柴火，散发着一股陈腐的草木灰味。他挪到正屋门口，目光看似不经意地扫过屋内。光线昏暗，李大严不在，只有他媳妇，也就是李凌波的三婶，正坐在堂屋的小板凳上，愁眉苦脸地择着一把蔫巴巴的青菜。

他缩着肩膀，目光却像最精密的雷达，迅速扫过屋内陈设——土炕、矮柜、饭桌……没有第三个人的痕迹。

母亲周小盈不在！

这绝不正常！按照他对三叔家的了解，母亲周小盈如果在家，此刻多半应该在厨房忙碌，或者在堂屋帮忙。这种全家愁云惨淡、还绑了“人质”的紧张时刻，她更不可能外出串门。一种强烈的不安感瞬间攫住了他。母亲去哪儿了？是临时有事外出，还是外出打工了？

他的“散步”引来村民们的好奇，盯着这个被锁住的“城里小姐”，渐渐也习以为常。李凌波（王玲玲）刻意在李凌风或婶婶（李大严的妻子）视线范围内活动，偶尔搭一两句话，语气带着认命般的顺从和小心翼翼的好奇。

三婶黄秀英坐在院中补衣服，“王玲玲”拖着脚镣，慢慢地挪到她附近的石墩坐下，看着天空，状似无意地幽幽叹息：“唉……都怪我爸……可那药材……真是好药材啊，怎么就……”

提到药材，婶婶立刻被勾起了满腔怒火和委屈，话匣子打开了：“可不就是！俺们全村老少起早贪黑伺候的药苗，颗颗都是心血！那天装车的时候，太阳底下看着，油绿油绿的，香气扑鼻子！谁能想到运过去就霉了？天杀的刘老歪！肯定是他捣鬼！”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

“刘老歪？”李凌波适时露出疑惑和恰到好处的恐惧，“就是那位催着村长装车的司机大叔吗？他…他为什么要害大家？”

“谁知道那黑心肝的图啥！”婶婶啐了一口，“那会儿他像催命鬼似的，嚷嚷着暴雨要来了，下一家赶时间，俺们都信了，紧赶慢赶地装……对了！”她突然想起什么，压低了点声音，“要说怪，李逑那小子也有份！那天他格外‘热情’，端着酒盅围着那个城里来的验货员老张打转，一个劲儿地敬酒，把那老张灌得脸红脖子粗，站都站不稳。刘老歪就在旁边嘿嘿笑，也不拦着，还一个劲儿地催村长快点签单子！哼，他俩平时就熟得很，经常凑一块儿嘀咕！”

李逑！ 这个名字瞬间刻进了李凌波的脑海。参与接待并重点灌酒的目标人物！他很可能知道更多内情，甚至可能就是刘老歪在村子里的内应。

李凌波抱着胳膊，眼神茫然无助地看向三婶，仿佛想从这个愁苦的妇人身上汲取一点点安全感。

“婶……”他声音放得更软，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谢谢您……这……这院里就您和村长住吗？好……好清静……”他刻意避开直接询问母亲，选择了迂回。

三婶坐回小板凳，重新拿起那件衣服，头也没抬：“清静啥？糟心事一堆！就我们老两口，还有个不争气的儿子残废了，没本事！……倒是有个争气的大侄子在县里当警察，坦克兵退役了的，自从当兵就没见他回过几次家！”她指的是李凌风和李凌波。

李凌波的心揪紧了。母亲呢？为什么只字不提？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用“王玲玲”那带着点天真好奇的语气继续试探：“哦……那……三叔家兄弟几个呀？都……都住附近吗？我看这院子挺大的……”他拖着脚链，往门框边又挪了挪，一副想拉家常又怯生生的模样。

三婶补衣服的手顿了顿，似乎被勾起了些家长里短的谈兴，又或许是被眼前这个“可怜兮兮”的城里女娃触动了点恻隐之心。她叹了口气：“兄弟？家里有兄弟三！老大是县警察局局长，老二叫李大纪。”

李大纪！ 李凌波的呼吸在假发下猛地一窒，那是他早已过世的父亲的名字！

“唉，我那二伯，命苦啊……”三婶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点唏嘘，“上山采药摔落就没了，留下个读中学的小子和他媳妇孤儿寡母的……”

李凌波感觉自己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他扮演的“恐惧”几乎要维持不住，只能死死攥紧了棉袄粗糙的袖口，指甲几乎要嵌进布料里。他屏住呼吸，等待着三婶的下文，关于他母亲周小盈的下文。

三婶似乎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里，没注意到“王玲玲”瞬间的僵硬，自顾自地絮叨着：“……他媳妇，叫周小盈，也是个苦命人。守了那么些年寡，一个人拉扯孩子，不容易啊……前阵子……”

她停顿了一下，像是斟酌着措辞，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像是惋惜，又像是觉得这事儿说出来有点……不太体面？

“……前阵子，大概也就个把月前吧，”三婶抬眼看了看门外，仿佛怕人听见，“小盈她……改嫁了。”

轰——！

李凌波的脑子像是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耳畔嗡鸣一片，三婶后面的话像是隔着厚重的玻璃传来，模糊又失真！

“嫁的是她以前的老同学，在市里做生意的，听说姓陈，叫陈策？条件好像还挺不错……”三婶的声音断断续续钻进李凌波的意识，“那陈老板专门开车来接的她，东西都没带几件，说是市里啥都有……唉，也好，总归是跳出这穷山沟，过上好日子去了……”

李凌波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摇晃了一下，脚上的铁链发出“哗啦”一声刺耳的声响。他猛地低下头，长长的假发垂落，彻底遮住了他瞬间失去血色的脸和剧烈波动的眼神。胸腔里像是塞满了冰冷的石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和难以置信的窒息感。

改嫁？母亲？一个月前？陈策？

这些字眼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神经上。他离家卧底才多久？母亲竟然……竟然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改嫁了？嫁给了什么市里的老同学？为什么？为什么连一个字都没给他留？巨大的震惊和一种被至亲之人彻底抛弃的冰冷感，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他淹没，几乎冲垮了他辛苦维持的“王玲玲”的伪装。

三婶还在絮叨，语气里带着一丝感慨：“……就是不知道等她儿子回来，知道这事儿，心里头该是个啥滋味儿……那孩子，叫凌波，也是个犟脾气，跟他爸一样，现在在当警察呢……唉，这当妈的，走得是痛快了，可怎么跟儿子交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