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如声音很轻,带着懵懂,好像自己是都未曾理解的震撼,“可以站在手术台前和战场上救人性命,可以在洋人的宴会上侃侃而谈,可以……不依靠家族,不依附男人,只凭自己,就能活得……让人不得不正视,不得不敬佩。”
她顿了顿,苦笑了一下:“我这次闹出这么大的丑闻,家里……父亲震怒,差点要把我扫地出门。要不是母亲拼死拦着……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乡下庄子里关着呢。”
裴欢了然。
苏家虽然把苏婉如当成联姻的工具,但人非草木,家里毕竟就她一个女儿,总归舍不得断绝关系。
不等裴欢回应,她眼中泛起一丝水光,却又倔强地没有让它落下来,“可是,就算被保下来了,我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浑浑噩噩地过日子了。我……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总得……找找自己的路吧?总不能真像个物件似的,等着被家族用来下一次联姻。”
这番话说得断断续续,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却是一个被封建礼教和家族利益束缚了十几年的女子,在经历巨大冲击后,第一次笨拙而艰难地尝试思考自身的价值与未来。
裴欢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也没有流露出任何同情或鄙夷。
直到苏婉如说完,紧张又期待地看着她时,裴欢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少了几分平时的疏离:
“路是自己走出来的。想清楚自己要什么,比盲目怨恨或依附他人,更重要。”
苏婉如怔了怔,似乎有些失望,又似乎有所触动。
她低下头,沉默了片刻,才轻声说了句:“……谢谢。” 这一次,似乎多了几分真心。
然后,她不再多言,像是完成了一件极其艰难的事情,转身,有些仓促地离开了。
她背影在清晨的薄雾中,带着几分单薄和决绝。
裴欢看着她远去的身影,目光沉静。
打破固有的牢笼从来都不容易。
在这个小世界里,被设定好的剧情和纸片人,因为裴欢代替了原主所做的每一件事,就像蝴蝶振翅,被一点点改变,变鲜活。
苏婉如能否真正走出设定,又能走多远,终究要看她自己。
她收回目光,理了理衣襟,步履从容地向着查理士医院的方向走去。
然而,这个小世界的洪流从不因个人的意志而停滞。
不过两三日光景,沪上的空气陡然紧张起来。
报纸上的号外字体越来越大,充斥着“冲突升级”、“日军增兵”、“华北危急”等触目惊心的词汇。
租界之外,人心惶惶,涌入的难民肉眼可见地增多,连查理士医院接收到的平民也增加了不少。
裴欢敏锐地察觉到这不同寻常的气氛。
她照常完成医院的工作,下班后,却并未直接回家,而是再次来到了那家名为“博济”的中药铺后院。
组织的联络同志面色变得凝重。
没有寒暄,他直接切入主题,将一份绝密情报推到裴欢面前:
“裴同志,情况危急。日军在华北挑起大规模战端后,其海军陆战队正蠢蠢欲动,剑指沪上。淞沪一带,大战一触即发!前线,尤其是即将成为主战场的江湾、闸北等地,医疗力量严重不足,急需增援!组织决定,立刻启动应急预案,所有能动用的医疗力量和物资,必须火速向预定战区集结!”
他看向裴欢,眼神带着恳切与决然:“您是我们最重要的医疗专家之一,经验丰富,技术过硬。组织希望您能立刻准备,前往闸北方向建立前沿救护点!”
裴欢看着地图上被重点标记出的、已然被战云笼罩的区域,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而且,这一次,战火直接烧到了沪市的门户。
“我明白。”她没有丝毫犹豫,“名单和物资清单给我,我立刻着手准备。”
几乎是同一时间,陈瑾也收到了军方的紧急命令。
书房内,电报机的滴答声如同敲响的战鼓。
陈瑾站在巨大的军事地图前,上面代表敌我势力的箭头犬牙交错,最终汇聚于闸北、江湾一线。
他的旧部,齐钰等人,已然肃立在一旁,人人脸上都是大战将至的肃杀。
“命令已下,”陈瑾的声音冷硬如铁,带着久违的战意与不容置疑的权威,“我部即刻开拔,驰援闸北,构筑第二道防线,务必将来犯之敌,阻于市区之外!”
“是!”齐钰等人轰然应诺,眼中燃烧着卫国的火焰。
部署完毕,众人领命而去,迅速集结部队。书房内只剩下陈瑾一人。
他沉默地注视着地图,手指无意识地划过那个即将化为焦土的区域,最终,落在了代表裴欢小楼的大致方位。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情绪。
有对战争的凝重,有对麾下将士的责任,更有对她的不舍。
他没有犹豫,抓起外套,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夜幕初降,裴欢正在小楼内快速整理着必要的医疗器械和私人物品,系统的兑换界面在她脑海中飞速闪烁,【高效止血粉】、【便携清创包】……积分在持续消耗,转化为实实在在能救命的物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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