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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两个弟子的指点，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两颗石子，激起的涟漪需要他们自己慢慢去平复、去领悟。
我没有再多言，转身踱步于弃云峰顶，看似闲庭信步，实则心神早已与这方天地交融。
圣人之躯让我能轻易触碰到这个世界脆弱的法则脉络，它们就像一张张残破的渔网，虽然覆盖了整个世界，却处处都是漏洞与极限。
就在我沉思之际，一道慌乱而虚浮的气息正从山下疾驰而来。
是李青玄。
听风蛊传来的画面中，这位青云宗的宗主一改往日的仙风道骨，御剑飞行的身形都有些摇晃，脸上满是焦灼与为难，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显然是直奔我这弃云峰而来。
我停下脚步，转身面向他飞来的方向，doro不知何时又出现在我肩头，好奇地啃着一根手指。
“人~，那个胡子老爷爷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她奶声奶气地说道。
话音刚落，李青玄的剑光便落在了洞府前，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飞剑上下来，踉跄几步才站稳，对着我便是一个深揖，声音都带着颤音：
“语长老！出……出大事了！”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中古井无波，并未开口。
这种程度的“大事”，在我看来，多半只是蝼蚁窝里翻了天。
见我没有反应，李青玄更是急得满头大汗，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压低了声音，用一种近乎耳语的音量说道：
“今日，‘乾元剑宗’的执事长老前来拜山……他……他是为了一名新入门的弟子而来。”
他偷偷瞥了一眼不远处灵田里那个沉默浇水的身影，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那位长老说，李秋玉……是三年前被三大宗门联手剿灭的‘血煞堂’堂主之女！血煞堂作恶多端，罪孽滔天，三大宗门有令，其血脉余孽，必须尽数铲除，以绝后患！”
“哦？”
我终于发出一个单音节的回应，目光依旧平淡，仿佛听到的不是什么魔门余孽，而是一件无关紧要的邻里琐事。
我的反应显然让李青玄有些不知所措，他愣了一下，才继续用带着哀求的语气说：
“语长老，乾元剑宗乃是上三宗之一，实力远非我青云宗可比……那位执事长老，已是金丹后期的大真人！他……他指名道姓，要我们交出李秋玉……”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微不可闻，头也深深地低了下去，不敢看我的眼睛。
他害怕得罪乾元剑宗，更害怕得罪我这位深不可测的客卿长老。
我没有理会他的纠结，视线越过他，投向了灵田。
我的听风蛊虽然没有刻意去监听，但如此近的距离，李青玄这番话还是清晰地传入了那两个孩子的耳中。
符卓恨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一脸错愕与担忧地望着身旁。
而李秋玉，那个刚刚在我这里得到一丝希望之火的女孩，此刻已然僵在了原地，手中的木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水花溅湿了她的裤脚。
她的脸色瞬间褪尽了所有血色，变得比死人还要苍白，那双刚刚亮起的眸子，再一次被无尽的绝望与死寂所吞噬。
doro从我肩头飘了下来，落到地上，歪着小脑袋看着李青玄，又看看远处的李秋玉，粉嫩的小脸上露出了不解与一丝不悦。
我收回目光，重新落在李青玄那张写满了“妥协”与“哀求”的脸上。
我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柄冰冷的锤子，敲在他的心头：
“所以，你的意思是，想让我把人交出去，让你去向上三宗摇尾乞怜？”
“不！不敢！晚辈绝无此意！”
李青玄被我这句话吓得魂飞魄散，身体猛地一颤，连忙摆手否认。
但他闪烁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对于他而言，牺牲一个刚刚入门、还背负着魔门背景的弟子，来保全整个宗门，无疑是最“理智”的选择。
我轻哼一声，懒得再与他废话。
这世间的规则，本就是由强者书写。
所谓的正邪，不过是胜利者的定义罢了。
“回去告诉你们那位‘上宗’来的客人。”
我的语气淡漠如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山上这个人，我要了。他要么现在就滚，要么，就永远留在这青云山脉，给你的灵田当花肥。”
李青玄的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我那句“当花肥”的话语显然已经彻底击溃了他作为一宗之主最后的尊严和侥幸。
他的脸色从惨白变得铁青，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在他眼中，我恐怕已经和那些喜怒无常、动辄灭人满门的魔道巨擘没什么两样了。
杀一个金丹后期的修士，对我而言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但，然后呢？
青云宗会彻底沦为我的傀儡，而乾元剑宗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他们会派来更多的人，或许是元婴修士。
我自然可以一路杀过去，将整个乾元剑宗从这方世界抹去。
但这毫无意义，只会浪费我的时间，并且过早地将我这个“异常”暴露在所有穿梭者的视线中。
我需要的，是一个能让我安稳在此地停留，直到“化神秘境”开启的身份。
一个既能震慑宵小，又合乎此界逻辑的身份。
一个念头忽然在识海中闪过，这倒是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我看着几乎要瘫软在地的李青玄，再次开了口，语气依旧没有任何温度，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实。
“等等。”
他猛地一抬头，眼中充满了惊恐，似乎以为我改变了主意，要亲自出手。
“你下山后，就这样告诉那位乾元剑宗的客人。”
我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给他脆弱的神经上加码，“就说，弃云峰上住着的，是你青云宗闭关已有千年，寿元将尽的元婴后期老祖。”
李青玄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嘴巴张成了足以塞下一个鸡蛋的形状，满脸的匪夷所思。
他显然无法理解我这番话的含义，只是本能地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巨大信息。
我没有给他消化和思考的时间，继续用那平淡的口吻补上了最后一句：
“我这位‘老祖’，脾气不太好，尤其讨厌别人打扰我这两个看顺眼了的药童。如果那位执事长老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非要掂量一下我这把老骨头还剩几分力气……”
我顿了顿，视线扫过他，最终定格在遥远的、乾元剑宗所在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那我不介意亲自去他们山门，找他们宗主好好叙一叙旧。”
“轰！”
这番话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李青玄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的表情在短短一瞬间经历了从惊恐、迷茫、震惊到狂喜的剧烈变化。
他不是傻子，他瞬间就明白了我的意图！
这不是威胁，这是……这是天大的恩赐！
一个元婴后期的老祖！
哪怕是假的，只要有我这位真神在，那就是真的！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青云宗将不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三流小派，而是拥有了足以和上三宗平起平坐的恐怖底蕴！
他看向我的眼神彻底变了，那不再是单纯的恐惧，而是掺杂了狂热、崇拜与敬畏的复杂光芒。
他猛地跪倒在地，这一次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发自内心的臣服与激动，对着我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得不成样子：
“晚辈……晚辈李青玄，恭送老祖法旨！晚辈……明白了！”
说完，他像是注入了无穷的动力，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截然不同了。
他腰杆挺得笔直，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扭曲的亢奋，对我又是一个深揖，然后转身化作一道前所未有迅捷的剑光，向着主峰的方向冲了回去。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去扮演他“背后有靠山”的青云宗主了。
我的目光，则早已落在了灵田里的那个女孩身上。
李秋玉依旧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但她的身体，却在微微颤抖。
那双刚刚被绝望重新占据的眸子里，此刻正掀起滔天巨浪。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她大概做梦也想不到，这个收她为徒、让她种地的冷漠男人，会为了她，如此轻描淡写地与这个世界最顶尖的势力之一正面对上。
那深埋在她心底的仇恨坚冰，在这一刻，被一股更为炽热、更为强大的力量，硬生生砸开了一道裂缝。
光，从那道裂缝中，势不可挡地照了进去。
“人~！你要当老爷爷了吗？那doro是不是就是老奶奶了？”
doro不知何时又飘了过来，在我身边转着圈，似乎觉得这个新身份的游戏很有趣。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两个还在发愣的小家伙继续他们的修行。
这点小插曲，于我而言，连饭前的开胃菜都算不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