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大明天倾：从驿卒开始 第76章 山野惊雷

吴庄堡的屯垦刚刚铺开，初夏的日头便一日毒过一日，炙烤着干裂的土地。田垄间，那些新扦插的甘薯藤蔓蔫头耷脑，勉强维系着一线生机，全赖兵民日夜从泌水河担水浇灌。而来自朝堂与地方的暗流，也如同这闷热的天气般，令人窒息。

杨嗣昌的不满，经由曹化淳的渠道隐晦传来；武陟知县乃至怀庆知府的公函，语气也一次比一次强硬，隐隐指责振明军“擅专”、“聚众”，要求其明确归建或移防。林慕义一律以“剿匪未靖，暂驻安抚”为由搪塞，同时加紧了自身的布局。

王五带回的关于“老当当”杆子和疑似铋矿的消息，让他看到了破局的关键。无论是为了获取可能对军工至关重要的特殊矿产，还是为了打通与卫辉府的联系，进一步拓展势力范围，盘踞在怀庆、卫辉交界处黑虎山的“老当当”都必须拔除。

这一次，林慕义决定亲自出马。他将吴庄堡防务与屯垦事宜交由陈忠全权负责，叮嘱他谨守门户，安抚流民，尤其要确保甘薯田的安全。自己则点起李贵的教导队、全部火铳手、半数长枪手以及骑兵哨，共计七百战兵，携带两门轻便佛朗机炮，悄无声息地离开吴庄堡，直扑西南方向的黑虎山。

黑虎山地处两府交界，山高林密，地势比青石岭更为险峻。“老当当”本名不可考，因其行事老辣、盘踞此地多年而得名，麾下皆是积年悍匪，虽只千余人，却远比刘国能那等乌合之众难缠。官军数次进剿，皆因山势险恶、匪寇狡黠而损兵折将。

振明军昼伏夜出，避开官道，专走山间小径。王五的斥候队如同触角，早已将黑虎山外围的明哨暗卡摸得一清二楚，大军得以悄然潜至山脚下的一处密林之中。

林慕义没有急于进攻。他亲自带着王五和李贵，抵近侦察。透过单筒望远镜，可见黑虎山主峰陡峭，只有东西两条蜿蜒小路可通山顶匪巢，路口皆设有坚固的寨墙和箭楼。山腰处还有几处小型隘口，互为犄角。

“教官，硬攻伤亡太大。”李贵看着那险峻的山势，也收起了以往的莽撞。

王五补充道：“据抓到的舌头交代，‘老当当’在山里经营多年，囤积了不少粮草，还挖了几处秘密水源，想困死他们很难。而且，山西侧那条采药小道，比青石岭的更难走，且被他们用滚石擂木封死了大半。”

林慕义沉默地观察着，目光最终落在主峰东侧一道不起眼的、植被异常茂盛的裂缝上。那里并非通路，但似乎……有微弱的水汽渗出。

“王五，你带几个人，想办法摸到那道裂缝附近看看，注意安全。”林慕义下令。

一天后，王五带回了一个惊人的消息：那道裂缝后面，竟然是一条极其隐蔽的溶洞入口，洞内有暗河流淌，似乎直通山体内部！只是洞口被藤蔓和乱石遮掩，极难发现。

“天助我也！”林慕义眼中精光一闪，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成型。

他决定双管齐下。

明面上，由李贵率领主力，大张旗鼓地在东线山路下扎营，摆出长期围困、步步为营的架势。白日里伐木造梯，演练攻山，夜间则鼓噪呐喊，佯作夜袭，搅得山上匪寇不得安宁，将他们的注意力牢牢吸引在东面。

暗地里，林慕义亲自挑选了五十名最精锐、最擅长攀爬和潜行的教导队老兵，由王五带路，携带三日干粮、火药、绳索及短兵，借着夜色掩护，绕到山西侧，准备从那条被部分封死的采药小道和新发现的溶洞，进行一场奇袭！

“记住，我们的目标不是杀多少匪寇，而是制造最大的混乱，直捣其核心，配合山下主力，一举破寨！”行动前，林慕义对五十名死士做最后动员，“此战凶险，九死一生，怕死的，现在可以退出！”

无人后退。五十双眼睛里，只有冰冷的战意和对林慕义无条件的信任。

是夜，月隐星稀。李贵在东面如期发动了佯攻，战鼓号角齐鸣，火把晃动，仿佛千军万马即将攻山。山寨中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去。

与此同时，林慕义率领的五十人小队，如同幽灵般出现在黑虎山西侧。他们用飞爪挠钩攀越被滚石阻塞的险段，用利斧和锯子悄无声息地清理障碍，终于抵达了那道隐秘的裂缝。拨开厚重的藤蔓，一个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洞口出现在眼前，里面漆黑一片，传出潺潺水声和阴冷潮湿的气息。

没有丝毫犹豫，林慕义第一个钻了进去。洞内狭窄曲折，脚下是湿滑的岩石和冰冷的暗河，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队伍只能排成一列，艰难前行。不知过了多久，前方隐约传来光亮和人声！

他们终于穿出了溶洞，出口赫然位于山寨核心区域的后方，是一处被几块巨岩遮挡的洼地，距离匪首“老当当”居住的大厅和粮仓不过百余步！

此时，东面的佯攻正酣，寨内大部分匪寇都被吸引到了前沿。

“行动！”林慕义低喝一声。

五十人如同鬼魅般散开。一队人直扑匪首大厅；一队人冲向粮仓，泼洒火油；另一队人则占据有利位置，用弩箭和手铳狙杀巡逻的匪寇和头目。

“官军从后面杀进来啦！”

“粮仓着火了！”

凄厉的惨叫和惊呼瞬间在黑虎山寨内部炸响！后院起火，远比前门的佯攻更具毁灭性。匪寇们顿时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不知道官军到底来了多少，阵脚大乱！

正在大厅里指挥防御“老当当”，听到身后传来的喊杀声和看到粮仓方向升起的浓烟，脸色骤变，心知中计！他刚想组织亲信反扑，林慕义已带着十余名精锐破门而入！

“杀！”没有多余的废话，雪亮的腰刀直劈而下！

“老当当”也是悍勇之辈，挥刀格挡，两人瞬间战在一处。厅内亲兵与振明军教导队捉对厮杀，刀光剑影，鲜血飞溅！

山下，李贵看到寨内火起，喊杀声从内部传来，知道奇袭成功，立刻下令总攻！蓄势已久的振明军主力如同猛虎出闸，沿着东线山路猛扑上来！此刻山寨防御已形同虚设，抵抗微弱。

林慕义与“老当当”的战斗异常激烈，对方刀沉力猛，经验老到。但林慕义凭借系统强化的体质和更精湛的技击之术，渐渐占据上风。瞅准一个空档，他猛地一个突进，腰刀如同毒蛇般刺入了“老当当”的胸膛！

匪首难以置信地看着没入身体的刀锋，轰然倒地。

主将毙命，山寨内部混乱加剧，山下官军又攻势如潮，黑虎山的匪寇终于彻底崩溃。

当黎明再次降临，黑虎山寨已插上了振明军的旗帜。缴获远比青石岭丰厚，尤其是发现了数个储存着大量兵器和铁料的洞穴，其中一些矿石颜色灰白，质地较软，正是林慕义苦苦寻找的铋矿！

站在黑虎山顶，俯瞰苍茫群山，林慕义心中并无多少喜悦。接连剿灭两股匪寇，看似战果辉煌，但他知道，这不过是撕开了中原乱局的一角。更大的风暴，更强大的敌人，还在后面。而朝堂之上，杨嗣昌那双冰冷的眼睛，也从未离开过他身上。

他收起缴获的那几块灰白色矿石，对王五吩咐道：“清理战场，甄别俘虏。派人回吴庄堡，让赵铁柱立刻带几个得力匠人过来，确认此矿。另外，给曹公公和兵部报捷的文书……措辞谦逊些，重点提一下我军伤亡，以及缴获匪资、安定地方之功。”

他需要功劳，但不能是“功高震主”的功劳。低调，积蓄实力，才是王道。

山风猎猎，吹动他染血的战袍。中原的棋局，他已落子。下一步，该如何走，需要更加深思熟虑。而手中这冰冷的铋矿石，或许将成为破局的关键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