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大明天倾：从驿卒开始 第226章 星火已出

崇祯十四年的秋天，似乎比往年来得更早些。江北的旷野上，沉甸甸的稻穗泛着金黄，这是新政下“计口分田”与推广新作物后迎来的第一个丰收年景。然而，空气中弥漫的却不全是丰收的喜悦，更有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与肃杀。那尊在惊涛骇浪中初步铸就的“新鼎”，其稳固与否，即将迎来立基以来最严峻的考验。

帅府之内，巨大的舆图上，代表各方势力的标识呈现出清晰的南北对峙态势。北面，以北京为中心，代表清廷的阴影浓厚，多铎整合了部分蒙古部落和刘泽清、刘良佐等降军，兵力雄厚，其南下的箭头已然蓄势待发。南面，南京马士英集团虽因内部倾轧和外界压力暂时收敛了“联虏”的触角，但依旧控制着江南财赋之地，对江北敌意未消。而瓜洲——武昌这一新近连成的狭长区域，则如同一条倔强的脊梁，横亘在南北之间。

林慕义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北面那最大的威胁之上。

“多铎……终于要来了。”他缓缓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厅堂中显得格外清晰。来自北面的细作拼死传回的消息确认，清廷已正式下令，命多铎为主帅，统兵二十万，择日南下，首要目标，便是彻底铲除江北这个“心腹之患”。

“帅爷，我军新整编的左部兵马尚需磨合，水师新舰未成，此时与多铎决战，是否……”陈忠面露忧色。尽管整合湖广西部初步成功，但内部消化远未完成，此时面临清军主力，压力巨大。

“不是我们要与他决战，是他不会给我们更多时间。”林慕义打断了他，语气沉毅，“多铎此番前来，不同于上次围攻淮安。上次是试探，是拔点；这次是倾力一击，是灭国之战！他不会给我们从容整合、发展水师的时间。”

他走到沙盘前，手指划过淮安、泗州、直至更北的徐州方向。“被动防守，只能被其各个击破，耗尽力量。我们必须主动出击，打乱他的部署！”

“主动出击？”李贵眼中精光一闪，“帅爷的意思是……”

“不错！”林慕义重重一拳砸在沙盘边缘，“他不是以为我们整合未稳，不敢出战吗？我们偏要打出去！目标，不是多铎主力，而是这里——”他的手指点向一个关键的位置，“徐州！”

厅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徐州！那是运河与黄河交汇的枢纽，北通中原，南扼江淮，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若能拿下徐州，不仅可以将清军主力挡在淮河以北，更能直接威胁山东，动摇清廷在中原的统治，意义极其重大！

“可是帅爷，”沈文渊急道，“徐州城高池深，乃北地重镇，必有重兵把守。我军长途奔袭，若顿兵坚城之下，多铎主力趁机南下，则我江北危矣！此计……是否太过行险？”

“兵者，诡道也。”林慕义目光锐利，“多铎料定我新得湖广，必先稳固内部，绝不敢主动北进。我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此战，关键在于一个‘快’字！要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以雷霆之势，拿下徐州！即便不能久守，也要一把火烧了他在徐州的粮草军械，打掉他南下的前进基地，让他变成无根之木！”

他看向李贵，目光灼灼：“李贵！”

“末将在！”

“命你为北征都督，总领此次北伐军事！我给你锐士营主力一万，新整编之左部精锐两万，携全部炮兵及讲武堂参谋团队，即日誓师北上！记住，你的任务不是占领，是突袭！是破坏！是震慑！要以最快的速度，直插徐州！沿途若遇抵抗，能避则避，不能避则速战速决，绝不可恋战！”

“末将遵命！”李贵抱拳，声若洪钟，眼中燃起熊熊战意。他知道，这将是一场极其艰苦的奔袭，但更是将战火引向敌境的壮举！

“王五！”

“属下在！”

“你的人，全部撒出去！一，为李贵大军扫清道路，提供准确情报，尤其是徐州守军兵力、布防、粮草囤积点！二，在北地散布流言，就说我江北大军三十万，已分三路北伐，动摇其军心民心！三，严密监控多铎主力动向，若有异动，不惜一切代价预警！”

“是！”

“陈忠、沈文渊！后勤粮秣，由运河、海路双重保障，务必畅通！告诉郑芝龙，这是他履行《江海联防条约》的时候了！”

一道道命令，如同出征的战鼓，擂响了江北大地。整个政权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起来。军械监灯火通明，将库存最好的武器弹药调拨给北征军；讲武堂的教官和学员被大量补充进部队；漕运船只和施福派来的海船，满载粮草，在战船护卫下，开始向北输送。

十日后，瓜洲城外，北征大军誓师。

秋风猎猎，旌旗招展。三万精锐列阵于校场之上，刀枪如林，甲胄鲜明。不同于旧式军队的杂乱，这支军队队列严整，沉默如山，唯有眼神中透出的那股子决绝与信念，令人心悸。

林慕义登台，没有冗长的训话，只举起一碗酒，面对数万将士，朗声道：“诸君！此去北征，非为攻城略地，乃为毁敌根基，扬我军威！要让北虏知道，我华夏男儿，血性未冷！要让天下人看到，这江北之火，足以燎原！饮胜！”

“饮胜！北伐！北伐！北伐！”山呼海啸般的怒吼，直冲云霄，仿佛要将这秋日的长空都撕裂开来！

李贵翻身上马，腰刀前指：“出发！”

大军开拔，如同一条黑色的钢铁洪流，沿着运河北岸，滚滚向北而去。马蹄声、脚步声、车轮声，汇成一股沉闷而坚定的雷鸣，震撼着大地。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四方。

江北林慕义，竟在清军主力即将南下之际，主动出兵北伐，兵锋直指徐州！

举世皆惊！

南京的马士英闻讯，先是一愣，随即冷笑：“林慕义小儿，自寻死路！”在他看来，这是以卵击石，正好借清军之手除去心腹大患。

北京的多铎接到急报，先是难以置信，随即暴怒：“狂妄！竟敢主动挑衅！”他立刻调整部署，命令前锋加快速度，务必在江北军抵达徐州前将其拦截、歼灭！

然而，李贵率领的北征军，行动之迅猛，远超所有人的预料。他们避开了清军重兵布防的城镇，专走小路，日夜兼程，如同一条敏锐的毒蛇，直扑目标！

星火已出，能否燎原，便看这北征之剑，是否足够锋利，能否在这帝国的沉沉黑夜中，撕开第一道血色的黎明！

江北的命运，天下的格局，都将因这支孤军深入的铁流，而走向一个全新的、无人能够预料的拐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