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极真境 第6章 矿底微光

西山矿场，位于青峰宗势力范围的边缘，是一片巨大的、裸露着黑色岩石的疮痍之地。空气中弥漫着粉尘与隐约的硫磺气味，灵气稀薄得几乎感觉不到，反而有一种沉甸甸的、压抑的死寂。

林霄被一名面无表情的执事弟子带到此地，交接给了一个满脸横肉、穿着脏兮兮管事服的中年修士。

“孙管事，这是新来的，林霄。赵执事特意吩咐，要好生‘照料’。”那执事弟子意味深长地看了林霄一眼，对孙管事说道。

孙管事眯着一双小眼睛，上下打量着林霄，见他面色苍白，气息微弱（在林霄刻意收敛下），衣衫虽换了件干净的杂役服，却依旧难掩落魄，不由地撇了撇嘴，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轻蔑。

“知道了。”孙管事挥挥手，打发走执事弟子，然后转向林霄，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小子，不管你以前在外门是龙是虫，到了这西山矿场，是虎你得卧着，是龙你得盘着！这里的规矩，就是老子孙胖子的规矩！”

他指了指旁边一堆锈迹斑斑的矿镐和背篓：“看见没？你的家伙事！每天上交五十斤合格的黑铁矿石，少一斤，扣一天饭食！完不成定额，鞭子伺候！别想着偷懒，矿洞里有的是监工！”

周围一些正在休息或路过的矿工投来麻木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他们大多衣衫褴褛，面色黝黑，眼神黯淡，如同行尸走肉。在这里，挣扎求生是唯一的主题。

林霄沉默地点点头，没有多余的反应，默默走过去，拿起一把最破旧、镐头都有些歪斜的矿镐和一个硕大的背篓。

孙胖子见他如此“识相”，哼了一声，也懒得再多费口舌，指派了一个监工，将林霄带往分配的矿洞。

矿洞深邃，入口如同巨兽张开的黑口，阴冷潮湿的风从里面吹出，带着浓郁的土腥气和金属味。洞壁上镶嵌着一些散发着微弱白光的萤石，光线昏暗，只能勉强视物。

监工将林霄带到一处偏僻的支脉岔道，不耐烦地说道：“就是这里了，今天就从这开始挖！天黑前我来验收！”说完，便转身离开，似乎多待一刻都嫌晦气。

周围彻底安静下来，只有滴水声和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沉闷的敲击声在洞穴中回荡。

林霄放下背篓，掂量了一下手中这把几乎报废的矿镐。若是以他以往筑基期的修为，运转真气，一镐下去，便能崩裂大片岩石。但现在……

他深吸一口矿洞中污浊的空气，肺部传来微微的刺痛。他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再次闭上了眼睛，将意念沉入对自身的感知，同时，也将这种感知缓缓向外延伸。

他“听”着水滴落下的声音，判断着岩石的结构；“感觉”着空气流动的细微变化，寻找着可能的缝隙；“看”着昏暗光线下岩石纹理的走向。

这是一种全新的“勘探”方式，不依赖神识，不依赖经验，纯粹依靠被“凡极真境”强化后的、与周遭环境产生微妙共鸣的五感。

片刻后，他睁开眼，目光锁定在左侧一处看似与其他地方无异的岩壁上。

他走到近前，没有像其他矿工那样抡圆了膀子猛砸，而是调整呼吸，将全身的力量，按照一种近乎本能的、最有效率的方式，凝聚到手臂，再到手腕。

然后，他举起那破旧的矿镐，看准岩壁上一道几乎不可见的细微裂纹，镐尖以一种精准得令人发指的角度和力道，轻轻点了下去！

“叮！”

一声清脆的、不同于沉闷敲击的响声。

裂纹瞬间蔓延开一小片。

林霄手腕微微一抖，镐尖如同拥有了生命般，沿着蔓延的裂纹轨迹，或点、或撬、或划！

“咔嚓……哗啦……”

一片脸盆大小、夹杂着点点黑色金属光泽的矿石，竟然就这么被他完整地、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地撬了下来！

效率之高，若是被其他矿工看见，定会惊掉下巴。他们往往需要耗费巨大力气，砸下大块岩石，再从中艰难地挑选出合格的黑铁矿，过程费力且损耗极大。

而林霄，凭借对力量极致的掌控和对岩石结构匪夷所思的洞察，几乎是以“解剖”的方式，精准地取出了矿石！

他将这块矿石扔进背篓，感受着那沉甸甸的分量，心中没有丝毫喜悦，只有一种对“凡极真境”更深的明悟。

这境界，提升的并非蛮力，而是“运用”力量的智慧，是“感知”万物脉络的敏锐！

他没有停歇，继续沉浸在这种奇妙的挖掘状态中。动作看起来不快，甚至有些缓慢悠闲，但每一镐落下，都必有收获。背篓里的黑铁矿石以稳定的速度增加着。

在这个过程中，他也在不断适应和调整着这具凡躯。肌肉在一次次精准发力中变得更加协调，对痛苦的耐受度在缓慢提升，甚至连呼吸的节奏，都开始与这矿洞深处某种原始的韵律隐隐相合。

【境界：凡极真境（初窥门径 0.5%）】

光幕上的进度，在他没有刻意“修炼”的情况下，悄然提升了0.2%。

时间流逝，当监工骂骂咧咧地回来验收时，看到林霄脚边那满满一背篓、品相极佳的黑铁矿石时，明显愣了一下。

“妈的，运气倒是不错！”监工嘟囔着，粗略称量了一下，远超五十斤。他狐疑地看了林霄几眼，没发现什么异常，只得悻悻记下，丢给林霄两个又冷又硬、如同石头般的杂粮馍。

这就是他一天的口粮。

林霄默默接过，没有在意监工的态度，也没有理会周围几个老矿工投来的诧异目光。他找了个相对干燥的角落坐下，慢慢咀嚼着那能硌掉牙的馍，味同嚼蜡，但身体对食物的渴望让他将它们一点点咽了下去。

夜晚，矿工们被集中赶到一片简陋的、如同猪圈般的窝棚区休息。空气中弥漫着汗臭、霉味和绝望的气息。

林霄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下，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鼾声、呻吟声和压抑的哭泣声，眼神依旧沉寂。

他抬起手，看着掌心因为劳作而磨出的血泡和擦伤。疼痛是真实的，疲惫是真实的，但这具身体在“凡极真境”的滋养下，恢复速度似乎比普通凡人要快上一些，血泡边缘已经隐隐有了愈合的迹象。

他再次沉浸入那种内感知的状态。

这一次，他不再仅仅感知肌肉、骨骼，而是尝试着去感知那所谓的“混沌道基”。

意识沉入身体最深处，那里没有光，没有热，没有以往丹田气海的感觉，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仿佛万物源初般的……混沌。

死寂，空旷，了无生机。

这就是“未觉醒”的状态吗？

他尝试将意念投入那片混沌，却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但他能感觉到，这片混沌并非完全虚无，它似乎……在缓慢地、极其缓慢地，吸收着什么。

不是灵气，而是这矿洞中的阴冷、死寂、沉重，乃至他**上的疲惫与痛苦？这些负面的、被视为修行阻碍的东西，仿佛化作了某种极其细微的养分，被这片混沌悄无声息地吞噬着。

这个发现让林霄心头一震。

难道……

就在这时，窝棚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喝骂声。

“都起来！起来！孙管事查夜！”

窝棚里顿时一阵鸡飞狗跳。矿工们慌忙起身，缩到一边。

满脸横肉的孙胖子带着两个监工，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目光如同打量牲口般扫过众人。

“你！还有你！今天上交的矿石不够数，饭食扣了！”孙胖子随意指了两个人，那两人顿时面如死灰。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角落里的林霄身上，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至于你，林霄……第一天就能完成定额，看来赵执事说得没错，是该好好‘照料’你。”孙胖子慢悠悠地说道，“从明天起，你的定额，加到一百斤！”

一百斤！

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这几乎是两个熟练矿工的定额！对于一个新人，尤其是看起来如此虚弱的新人，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所有人都明白，这是孙胖子在故意刁难，甚至是要借这矿场的规矩，活活磨死林霄！

无数道目光聚焦在林霄身上，有同情，有漠然，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麻木。

林霄缓缓抬起头，看向孙胖子。在昏暗的萤石光芒下，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却平静得让人心寒。

他没有争辩，没有愤怒，只是淡淡地回了一个字：

“好。”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稳。

孙胖子脸上的笑容一僵，他预想中的恐惧、哀求、绝望都没有出现。对方那平静的眼神，反而让他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他恼羞成怒地哼了一声：“哼！希望你明天还能这么嘴硬！我们走！”

孙胖子带着人怒气冲冲地离开。

窝棚里再次安静下来，但气氛更加压抑。

林霄重新靠回墙壁，闭上眼睛，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一百斤？

他感知着体内那片似乎因为吸收了更多“负面养分”而微不可察地“活跃”了一丝的混沌，以及那稳步提升的“凡极真境”进度。

压力？磨难？

或许，这正是磨砺“凡极”，唤醒“混沌”所需要的……磨刀石。

矿底微光虽弱，却已悄然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