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桥下,忘川河水浑浊不堪,无数痴怨的魂灵在血黄色的河水中沉浮哀嚎,徒劳地伸着手,想要抓住什么。
夜海辰的残魂静立河边,身影比雾气还要稀薄、黯淡。他本该闪耀的龙魂,此刻却如同被撕裂的锦缎,仅余几缕残破的金色光丝缠绕其间,更多的,是深可见骨的怨念与一股不属于他的、阴寒刺骨的魔气,它们如同黑色的藤蔓,死死缠绕着他的魂魄,不断侵蚀,又不断被那残存的金光抗拒。
他步履蹒跚地走向桥头那处冒着袅袅青烟的摊子。一位面容慈祥却带着亘古沧桑的老妪——孟婆,正将一碗碗浑浊的汤水递给过往的魂灵。那些魂灵饮下后,眼中便瞬间失去所有神采,变得麻木空洞,顺从地踏上轮回之桥。
轮到海辰时,孟婆舀汤的手微微一顿。她那看透万古轮回的眼眸,在夜海辰的残魂上停留了许久,最终,化为一声悠长的叹息。
“唉……”
她将汤碗递到海辰面前。海辰机械地接过,那汤水在他手中微微荡漾,倒映出他破碎而痛苦的面容。他仰头,将那能忘却前尘的孟婆汤一饮而尽。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
预期的遗忘没有到来,记忆的洪流反而更加汹涌地冲击着他本就脆弱的魂体——小夏决绝的背影、孩子们惊恐的眼神、黑鹏的狞笑、路西法的嘲讽、孙凤鸣刺入背后的利刃、扶桑树湮灭的金色光雨……还有那蚀骨的背叛之痛与毁灭之恨,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如同被淬炼过的刀锋,更加清晰,更加深刻!
他手中的碗,“啪”地一声掉落在地,化作青烟消散。
孟婆看着他,眼中流露出罕见的复杂情绪,有怜悯,有惋惜,也有一丝无奈。
“夜海辰……”她的声音空灵,仿佛来自宇宙深处,“你一生守护,历经磨难,功德圆满,本可直上九天,位列仙班。那地府深处,怨气滔天,只会玷污你这最后的圣洁之魂。”
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可你……却又尘缘未了,执念如锁,怨气之深,足以撼动这忘川之水。更兼……有一股外来的魔气与你魂魄交织,如附骨之疽,难以剥离。这般情状,实属罕见。”
孟婆缓缓摇头:“天界你暂时去不得,地狱你入不得,便是这轮回道……也容不下你这喝下孟婆汤却无法忘却的魂魄。”
她挥了挥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法则之力:“快离开吧,此地非你久留之处。”
一股无形的力量推来,夜海辰的残魂身不由己地向后飘退,轻易地穿过了那些排队等待轮回的茫然魂灵,穿过了奈何桥的边界。
他没有被推向任何一个方向,既非向上登天,亦非向下入地,更非向前轮回。他就这样,被放逐到了阴阳两界之间,一片无边无际、混沌未明的灰色地带。
这里没有时间,没有方向,没有光,也没有纯粹的暗。只有永恒的虚无与孤寂。偶尔有现实世界的碎片景象如同水面的倒影般一闪而过——那是祖龙岛的废墟,是阿黎哭泣的脸,是黑鹏嚣张的狂笑,是牧小夏茫然行走在陌生城市的街头……但这些景象都如同指尖流沙,无法触碰,无法停留。
他的魂体在虚无中飘荡,那残存的龙魂金光与怨念黑气、外来魔息依旧在不断纠缠、撕扯。痛苦是唯一的坐标,记忆是永恒的刑具。
他不再是谁的夫君,不再是谁的父亲,不再是谁的龙君。他只是一个被所有世界抛弃的孤魂野鬼,一个承载着太多爱与恨、恩与怨,却无处安放的悲剧载体。
在这绝对的孤寂中,他漫无目的地飘荡着,不知来路,不见归途。唯有那无法忘却的痛楚,证明着他曾经存在过,也预示着他未来的命运,必将掀起更大的波澜。
埃及,黑白沙漠,狮王岩深处的地宫。
原本被夜海辰摧毁的地宫,此刻已经被魔法修复的差不多了,被更加浓郁、近乎实质的黑暗魔能所充斥。地宫核心,那座由黑曜石构筑的堕落祭坛上,粘稠如血的魔液正疯狂沸腾。
祭坛中央,路西法的身躯正在重组、蜕变!
原本的魔鬼肉翼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三对覆盖着幽黑金属光泽、边缘流淌着暗红魔纹的庞大羽翼!它们缓缓舒展,每一次扇动都引动地宫震颤,散发出令灵魂战栗的威压。
“呼——”路西法猛地睁开双眼,那双猩红的眼眸中,仿佛有破碎的星辰在燃烧,光芒更盛,深邃更甚往昔。他感受着体内奔腾不息、远超从前的毁灭性能量,嘴角勾起一抹满足而邪异的弧度。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缠绕的魔焰不再是暗红色,而是呈现出一种吞噬光线的极致黑暗。
“力量……这便是超越界限的力量……”他低沉的笑声在地宫中回荡,充满了无匹的自信,“可惜啊,真是可惜。夜海辰……你竟然就这么死了。”
他站起身,六翼完全展开,几乎占据了祭坛上空的所有空间,语气中带着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寂寥:“本以为,重生之后,能与你再痛快一战,让你尝尝我这新生的力量。这世间,若连你都接不下我的绝世魔法,还有谁能让我尽兴?真是……英雄寂寞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