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城的雨天 第30章 『真相？』

她话音刚落，左手忽然被一股蛮力拽住，等她懵懵地回神，步子已经迈得老大，眼前的保安亭也在视野里不断放大。

她转头，嘴角还僵着笑“杨慕心？你怎么在这里？”

杨慕心额前碎发黏在皮肤上，细密的汗珠跟不要钱似的，一滴滴从她白皙的脸颊滑落，她侧脸那缕精心打理的刘海，也被汗水浸得贴在额角。

“这里就可以了吧？”杨慕心扭头看了眼，见刘吟霖的身影没跟上来，悬着的心才往下坠了坠。

“我奶奶给我送夜宵，我走到小树林那边时，看见个背影特别像你，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就把你拉来了”杨慕心别过脸整理刘海，嘴角却偷偷勾起一丝甜甜的笑。

叶初欹眼神不自觉往她手上瞟——杨慕心攥着两个袋子，一个装着水果，已经被撞得变形；另一个装着一碗面条，汤汁洒得到处都是。

她抬起头，盯着杨慕心先前被烫伤的右手，语气里带着点于心不忍“喂，你手不能碰水吧？”

“什么？”杨慕心眼神瞬间发懵，大概是没料到她会关心自己“我没事的”

叶初欹眯着眼，盯着她的脸“那你为什么要帮我？明明因为我你的夜宵都溃不成军了，明明我还那么针对你”她尾音里爬上一抹无奈的笑。

杨慕心也笑了，笑得特别灿烂，特别坦诚“因为你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啊，朋友之间不就该互相帮忙嘛”

叶初欹心里那层冰封的壁垒，在这一刻融化了，她从没想过，那些混杂着爱意、恨意、嫉妒、醋意堆砌起的复杂情绪，会因为这一个微笑而消融。

她觉得自己比初中时自由多了，至少现在的她，敢大大方方做自己，想到这，叶初欹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陈江漓的脸，她释然地笑了——是因为他吗？

那就谢谢你，拯救了杨慕心。

“你菜都撒了，没事吧？”叶初欹语气里的关切快要溢出来。

杨慕心摆摆手“没事没事，还能吃”

叶初欹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离就寝还有会儿，要不我出去重新给你买一份？”

杨慕心刚想拒绝，一声男声突然插进来，两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杨慕心，你奶奶让我给你带的炸鸡腿”蔡念书骑着电瓶车，气喘吁吁地停在两人面前。

叶初欹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她皱着眉，冲杨慕心说“这是你奶奶？”

杨慕心羞愧地低下头，声音细细的“我奶奶……腿脚不太方便，又只认识蔡念书，所以就拜托蔡念书了……”

“叶初欹，你还不回家吗？”蔡念书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杨慕心奶奶让你送的？”她想再确认一遍。

蔡念书点点头“她奶奶不方便嘛，就托我了”

叶初欹心里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要是蔡念书还喜欢着杨慕心，那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或许只能强装潇洒地祝他们幸福。蔡念书敢大大方方表露心意，可她不敢。

杨慕心和蔡念书挥手告别后，叶初欹走出校门，昏黄的路灯下，就剩她们两个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我正好顺路，要送你回家吗？”蔡念书率先开口。

“啊……好呀”她笑得脸颊泛红，有点不好意思。

电瓶车嗡地一下启动，风驰电掣地行驶在马路上，迎面吹来的晚风特别凉爽。

她们都没注意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跟着一辆兰博基尼毒药。

“蔡念书”叶初欹忽然开口。

“嗯？”

“我还是很好奇，你能不能跟我讲讲，毕业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叶初欹还是没忍住，哪怕现在和杨慕心的关系缓和了些，她也迫切想知道当年的真相。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车速好像慢了下来，蔡念书清了清嗓子，像是要讲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

“啊！蔡念书你又扯我头发！”叶初欹捂着后脑勺，一脸怒气地转头。

那时候她还是个初中生，脸上满是稚气，刘海还卷着卷发棒，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喜欢眼前这个男生两年了。

蔡念书满脸笑意地看着她，那时候他那么做，只是为了博杨暮心一笑。

和大多数男生一样，他喜欢上了一个人窝在角落学习，安静、内敛、腼腆，还有点容易害羞的杨慕心，偏偏还是在中考倒计时的最后一百天。

故事的转折点是那个不冷不热的毕业季，中考结束的那个下午，大家都学着大人的模样穿上了西装，蔡念书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条领带系上，在人群里穿梭，寻找那个他喜欢的女孩。

“杨慕心，可以和我拍张照吗？”他豁然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她答应了，镜头里的她笑得很简单，用手比着耶。

“我可以和你上同一所高中吗？或者说，你想上哪所高中？”他望着她，眼神里藏着期待。

“诶？你不是问过我了吗？我想上城中”她挠了挠脸颊。

“城中啊……”这对他来说太远了，家里还有病重的母亲，父亲给的那点钱，仅够维持基本生存，医药费更是杯水车薪。

“那你……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他眼神里满是渴望，眼巴巴地望着她。

杨慕心沉默了几秒，然后轻轻摇了摇头“蔡念书，你长得很帅，性格也很好，或许我们并不合适，别的女生比我好的太多了，所以很抱歉”她一直只把蔡念书当成很好的朋友，是初中那段难熬时光里陪伴她的人，至于爱情什么的，她从不相信。

蔡念书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下去，他早就该猜到这个结果的，一班山上的高岭之花，怎么可能到山中的凉亭就能摘到，他自嘲地笑了笑，双手不自觉地垂了下去，他失望地转头，却看到举着手机的叶初欹站在他面前。

“蔡念书，可以和我拍一张照片吗？可能是最后一面了”叶初欹眼里的爱意几乎要溢出来。

他沉浸在被拒绝的伤感中，像被一股脑扔进了大海，快要窒息。

可他最后还是同意了。

在叶初欹的镜头前，他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扶了扶方框眼镜，稍稍调整了下情绪。

叶初欹抬起头，伸出手比了个剪刀手，画面仿佛在此刻定格，她就那么看着他。

恍惚间，蔡念书好像听到有人在议论他，但他什么也听不见……

“胡虞书，我和他拍照了！”叶初欹举着相机，兴奋地晃了晃。

“又不是在一起了，神气什么”胡虞书朝她翻了个白眼。

胡虞书推了她一把“话说，你真不准备表白？说不定是最后一面了”

叶初欹望向蔡念书的背影，小声嘀咕“算了吧，有缘自会相逢嘛”

“可是你不会后悔吗？”

“也许吧，如果以后还能遇见，我一定不给自己留遗憾。”

她看着他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匆匆离开。

“喂，是蔡念书先生吗？您的母亲正在手术室抢救，请抓紧过来一趟，病人情况很严重”医生的声音冰冷，像春风拂过湖面，掀不起一丝波澜。

蔡念书瞳孔猛地一缩，手里的手机差点掉落，他声音颤抖“好，我马上过来”

他很快打了一辆车前往医院，到达目的地后，他从口袋里翻找着零散的零钱，司机嫌弃的眼神让他更加自卑。

“对不起，家属，抢救无效，请在这上面签字”医生递来一张表格。

这一刻，支撑他活下去的希望轰然倒塌，眼泪潸然落下，巨大的悲伤将他笼罩，他无力地瘫坐在医院的蓝色椅子上，眼神空洞。

四周很安静，只有墙上的分针不停地走动。

他一拳砸在地上，奋力发泄着无处安放的情绪。

他最后一次抚摸了母亲满是皱纹的手，指间传来冰冷的触感，他不断深呼吸，努力控制着情绪——妈妈说过，他哭起来不好看。

整理好一切事物后，蔡念书来到医院外头的保安亭。

随后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喂，蔡年，我妈走了”蔡念书语气异常平静。

“哦，儿子啊，我和你阿姨在过二人世界呢，今天是我们结婚两周年的日子，我们这里有点吵，你能不能大点声？”蔡年的语气难掩兴奋。

“蔡年！我妈走了！”他在电话里崩溃地喊了出来，死死地攥着手机，咬牙切齿“今天是你的结婚纪念日是吧，你他妈真幸福”他挂了电话，蹲在街边很久。

后来无数电话打进来，他索性拔了电话卡，扔进旁边的长椅缝隙里，就再也没管过，往后的日子，他只能一个人过了，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一声嘶吼成功吸引了杨慕心的注意，她坐在爸爸电瓶车的后座回头看，天边的晚霞正浓，黄昏的光照耀下，她看见蔡念书蹲在医院保安亭的门口，眼眶红得厉害。

她后来问过蔡念书，他如实告知。

杨慕心安慰他并让他节哀。

~

“今晚我要逛个通宵！”胡虞书高声呐喊，压抑的中考总算结束，她要好好疯一场。

叶初欹撇了撇嘴“我可不和你通宵”

“小欹，你看那是不是蔡念书？”胡虞书拉了拉她的手臂，指向医院方向的斑马线。

感受到手臂的扯动，她抬眼朝那边望去。

此刻，红灯亮起，一辆大卡车却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还不停地鸣着笛，眼看蔡念书一步步往前走，叶初欹瞬间紧张起来。

胡虞书伸手想拉叶初欹，却发现身边早已没了人影。

叶初欹抢先一步冲过去，在卡车撞上蔡念书之前，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拉了回来

“蔡念书！你不要命了？”她顾不上自己，大声朝蔡念书吼道。

蔡念书双眼通红，像被什么东西定住了脚，就站在那一言不发。

叶初欹的心猛地一缩“你说话啊！”

蔡念书忽然笑了，笑着说“他没事”

叶初欹还是放不下他，后来用特权给他订了家酒店，再后来的日子里，她忽然想起杨慕心对他说的话，脑海里不自觉补出一场爱而不得的戏码，于是心里埋下了怨恨的种子——她心爱的男孩，被人玩弄蹂躏于股掌之间，被如此轻易地抛弃，她实在无法忍受。

~

暑假的某一天，父亲带她去法国旅行。

因为毕业那天一时冲动删了蔡念书的qq，所以她不知道他的近况，也再没联系过他。

再次见面是一次偶然。

她在和平饭店旁边的高级咖啡厅和胡虞书吃下午茶，忽然瞥见窗外一闪而过的身影，那身影她异常熟悉，很想蔡念书，暗恋这些年，他背影的记忆甚至高过正脸，于是她想也没想，便立刻冲了出去。

她庆幸自己没看错，是蔡念书。

他正提着刚买的番茄和黄瓜往回走，精神好了很多，没了往日的颓废。

她替他感到开心，先前断了的联系，也在这一刻间接续上了。

真好，这样真好。

曾经……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