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的高铁在怀化南站停下时,湘西的雨正顺着山势往下淌。她裹紧冲锋衣站在出站口,手机屏幕亮起,是堂哥发来的定位:青溪镇老邮局巷七号。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间已经过去了七年。她最后一次见到奶奶,还是在十岁那年。那时的她,天真无邪,无忧无虑,而奶奶则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那一天,奶奶紧紧地攥着她的小手,将一个用红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塞进了她的枕头底下。奶奶的手有些颤抖,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眷恋和不舍。她告诉孙女:“等小满十八岁的时候再打开这个红布包。”
然而,命运总是如此残酷,奶奶终究没有等到那一天的到来。就在三个月前,九十二岁高龄的奶奶坐在堂屋的八仙椅上,紧闭着双眼,仿佛在沉睡一般。她轻轻地对孙女说:“柜顶那口樟木箱,该擦擦灰了。”这是奶奶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次日,奶奶便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老邮局巷的青石板被雨水泡得发亮,七号院门挂着铜锁,锁孔里塞着半截艾草。林小满刚要掏钥匙,隔壁张阿婆拄着拐杖出来,浑浊的眼睛盯着她:小满?
阿婆。她喊了一声。七年过去,张阿婆的背更驼了,脸上的皱纹深如刀刻。
你奶奶走得安生不?老人往她手里塞了把炒米,那房子...莫要住太久。
林小满接过炒米,指尖触到老人冰凉的手背:奶奶说这房子留给我。
张阿婆的拐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留不得!你奶奶临终前抓着我手说我对不起小芸,那丫头...那丫头又该闹了。
小芸。这个名字像根针,扎进林小满的记忆。奶奶从未提过的小姑姑,全家福里永远空着的位置。
铜锁一声开了。跨进堂屋的瞬间,林小满打了个寒颤。尽管门窗紧闭,空气里仍浮动着陈年老木的霉味,混着若有若无的檀香。
正墙挂着天地君亲师牌位,下方供桌摆着奶奶的黑白遗像。遗像旁多了样东西——口巴掌大的红漆木匣,匣身刻着纠缠的蛇纹。
这是奶奶没提过的。
林小满打开木匣,里面躺着枚银锁,刻着长命百岁四个字,还有封信。信纸泛黄,是奶奶的笔迹:
“小满,当你见到这封信的时候,就意味着奶奶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请原谅奶奶一直对你隐瞒了小姑的事情。在小芸十八岁那年,我们这个小镇上来了一个戴着斗笠的外乡人。他声称要给我们林家缔结一门‘阴亲’。当时的我们并不知道这其中的深意和后果。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超出了我们的预料……”
信写到这里,突然被硬生生地撕去了半页,仿佛有人在中途打断了奶奶的叙述。林小满紧紧握着信纸,心情愈发沉重。她颤抖着手指,继续摸索着信封,终于在里面摸到了一个银锁。银锁的表面有些磨损,但依然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林小满轻轻地打开银锁,锁芯里卡着一缕青丝。那缕头发看起来很柔顺,只是发间还沾染着几星暗红色的痕迹,宛如干涸的血迹一般,让人触目惊心。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炸响的惊雷,林小满被吓得浑身一颤。她猛地抬起头,目光恰好落在供桌上的奶奶遗像上。不知为何,遗像中的奶奶似乎在微微晃动,她的眼睛也好像比照片里更红了一些,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哀伤和无奈。
青溪镇的雨下了整宿。林小满在天快亮时做了个梦:她站在一口井边,井水黑得像墨,水面浮着张苍白的脸。那是小姑姑,额角有块朱砂痣,和她梦中反复出现的身影重叠。
小满...女声从井底传来,带着水汽的呜咽,带我出去...
她惊醒时,床头的电子钟显示五点一刻。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檐角滴下的水砸在青石板上,敲出单调的节奏。
按照信里的线索,后山老槐树应该就在镇西头。林小满问了两个晨练的老人,都支支吾吾不肯说,只摇头:莫去,那树邪性。
她沿着湿滑的山路往上走,大约半小时后,老槐树赫然出现在眼前。树干要三个成年人才能合抱,树皮皲裂如刀割,枝桠却异常茂盛,遮天蔽日。树下有口井,井沿刻着模糊的符咒,红漆剥落处露出底下的黑石。
林小满趴在井边往下看。水面平静无波,却像面镜子,清晰映出她的脸。忽然,水面泛起涟漪,一张苍白的脸从水下浮出——是小姑姑!额角的朱砂痣随着水波晃动,嘴唇开合,似乎在说什么。
林小满踉跄后退,撞在树干上。再定睛看时,井里只有自己的倒影。
她摸出兜里的银锁,突然发现锁身的蛇纹在动。那些原本静止的鳞片正缓缓游走,像活过来的蛇群。
姑娘,这井淹死过不少人。身后响起沙哑的声音。林小满转身,是个穿对襟褂子的老头,挑着担子,民国三十年,镇上闹瘟疫,死了百来口人,都扔井里。后来每到阴雨天,就能听见小孩哭、女人喊...再后来,林家老太太请了个先生,在井边种了槐树,说是镇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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