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我凡域 第4章 村口铜钟

林烨跟着叔父往家走时，夕阳已沉到黑风山山脊下，仅剩的霞光把西天染成一片暗红，像蒙了层没干的血，也把老槐树的影子拉得老长，像道横在村口的墨色屏障。怀里的孕灵稻叶子还沾着灵田的凉意，胸口的墨玉佩却比来时更暖，贴着肋骨轻轻发烫，像有颗小石子在里面轻轻滚动。田埂边的蓝花早已蔫透，花瓣落在地上被风吹着滚了几圈，停在老槐树的树根旁；枯草则被风卷着打旋，风里突然多了股异样的气息 —— 不是泥土的腥甜，也不是灵稻的清香，是股淡淡的、类似铁锈混着腐叶的味道，顺着风往村口飘。

“不对劲。” 林大山突然停住脚，黝黑的手攥紧了锄头柄，指节泛白，“这风…… 不对劲。”

话音刚落，村口就传来一阵慌乱的呼喊，赵二丫的娘拎着菜篮从村里跑出来，头发乱了半边，声音变了调：“大山！快去看看！老槐树的钟…… 自己动了！”

林大山的脚步猛地顿住，黝黑的脸瞬间沉得像锅底，拉着林烨就往村口跑。越靠近老槐树，那股铁锈腐叶味越浓，风也变得急了，吹得槐树叶 “哗啦啦” 响，像是无数人在耳边低语，连树影都跟着晃得诡异。村口已经围了不少村民，都缩着肩膀往后退，没人敢靠近那棵几百年的老槐树 —— 悬在最粗枝桠上的铜钟，正自己轻轻震颤着。

那铜钟是青禾村的老物件，钟体青黑，布满了岁月磨出的凹痕，钟壁上刻着模糊的纹路，村里人只当是装饰，没人能认出是什么。此刻，这口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钟，竟像活了过来似的：钟口不是风刮的左右摇摆，是从钟体内部传来的、有节奏的震颤，每颤一下，就发出一声低沉的 “嗡” 鸣，像老黄牛在深夜里的闷吼，震得地面都跟着发麻，脚边的碎石子轻轻跳动，连田埂边的枯草都停止了打转，顺着钟鸣的方向贴在地上。

“咋回事？这钟咋自己响了？” 阿牛的爹攥着锄头，手背青筋绷得老高，脸色发白，“我活了四十多年，从没见过钟自己动！老辈人说，只有天要塌的时候，钟才会自己动！”

“别瞎说！” 村长拄着枣木拐杖从人群后挤出来，拐杖头雕的兽头在暮色里泛着冷光，“就是风大了，吹得钟晃了，慌啥！” 可他的手却在发抖，拐杖往地上顿了一下，“笃” 的一声，像是在给自己壮胆，目光却死死盯着铜钟，不敢移开半分。

林烨往前挪了两步，胸口的墨玉佩突然 “嗡” 地一声，和铜钟的震颤频率严丝合缝地对上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玉佩里的暖意顺着血液往指尖流，而铜钟的方向，似乎有股力量在往他这边拉，像两根相互吸引的磁石。他眯起眼，借着最后一点霞光看向钟壁 —— 那些原本模糊的纹路，此刻竟泛起了极淡的银辉，不是杂乱的亮，是顺着纹路的走向慢慢亮起，像有谁在钟壁上点燃了银线。

那纹路的形状，林烨再熟悉不过 —— 是灵田中央的圈形纹路，是玉佩背面的星轨纹路！银辉顺着纹路蜿蜒，从钟顶流到钟口，在钟壁上织成一张半透明的网，每道纹路的交点处，都凝着一点更亮的光，像星星落在钟上。“叔父，这钟在发光，和灵田的银纹一样！” 林烨想让叔父看看这关联，可林大山突然拽住他的胳膊，力气大得捏得他生疼，往回拽：“站住！别靠近！老槐树下的东西，碰不得！老辈人说，钟自己响是凶兆，碰了要招灾！”

林烨回头看叔父，发现叔父的脸色比刚才更黑了，额头上的汗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粗布短褂上，晕开一小片深色。可他却别过脸，不敢看铜钟，只重复着：“回家！说了别管闲事！”

就在这时，铜钟的震颤突然变快了，“嗡” 鸣声也越来越响，震得人耳朵发疼，林烨的耳膜嗡嗡作响。钟壁上的银辉越聚越亮，顺着钟口往下淌，在钟下方的空气里凝成了一道淡淡的光幕 —— 刚开始只有碗口大，很快就扩大到水缸那么大，最后竟把整个钟口都罩住了，泛着和灵田银纹一样的光泽。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光幕里突然映出了些模糊的影子。那是无数只黑漆漆的爪子，指甲又尖又长，泛着冷光，像淬了毒的铁钩。爪子从光幕的另一侧伸出来，疯狂地抓挠着光幕，指甲划过光幕时，发出 “刺啦刺啦” 的声响，像铁屑刮过铁板。偶尔能看到爪子后面的毛 —— 是深黑色的，沾着些灰褐色的泥，和吴石弓描述的 “山坳怪物” 的黑毛一模一样！

“是山坳里的怪物！它们要闯进来了！” 人群里有人尖叫起来，转身就往村里跑，剩下的人也攥着农具发抖，阿牛躲在他爹身后，只敢露出半只眼睛看铜钟。

“别慌！” 村长用拐杖狠狠敲了敲地面，声音都劈了，“老槐树护着咱们村！这钟是守村的，怪物闯不进来！” 可他的手却紧紧攥着拐杖，指节泛白，身体微微发抖，目光死死盯着光幕里的爪子，不敢有半分松懈。

林烨的心跳得飞快，胸口的玉佩烫得更厉害了，像是要冲破衣衫飞出去。他突然想起第三章灵田异影时，那道银辉影子握着 “剑” 指向山坳的模样，想起山坳里传来的低沉嘶吼 —— 这铜钟不是在招灾，是在预警！是在抵挡山坳里的怪物！

他挣脱叔父的手，往前跑了两步，指尖几乎要碰到光幕。就在这时，铜钟的银辉突然暴涨，钟壁上的纹路全亮了，像张发光的网罩在钟体上。光幕里的爪子抓挠得更疯狂了，甚至有几滴黑色的液体从爪子上滴落，落在光幕上，发出 “滋滋” 的声响，光幕竟微微暗了一下。

“钟的力量快不够了！” 村长突然喊道，声音里带着绝望，“当年‘洗劫’时，钟也是这样暗的！”

林大山冲过来想再拉林烨，却被林烨躲开了。林烨抬头看着铜钟，胸口的玉佩烫得他心口发慌，像是在催促他。他突然注意到，钟壁上有一道纹路比别的更亮 —— 那是道弯曲的纹路，形状和玉佩正面的主纹一模一样，像是专门留出来的 “接口”。“叔父！村长！这钟需要玉佩！” 林烨举起胸口的玉佩，声音带着急切，“灵田的银纹、玉佩的纹路，都和钟的纹路一样！用玉佩能激活它！”

林大山愣住了，村长也愣住了，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林烨手里的玉佩上。玉佩在暮色里泛着银辉，和铜钟的光芒相互呼应，像两颗相互吸引的星星。

就在这时，铜钟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 “嗡” 鸣，光幕猛地暗了下去，几只爪子竟快要冲破光幕，黑色的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林烨不再犹豫，踮起脚，把玉佩往钟壁那道亮纹上贴去。

指尖刚碰到钟壁，一股暖流就顺着玉佩涌进铜钟里。钟壁上的银辉瞬间暴涨，像有团火在钟里点燃了，纹路里的光点全亮了，顺着钟体往下流，钻进老槐树的树根里。老槐树的枝叶突然停止了晃动，原本蔫蔫的叶子竟重新变得翠绿，甚至有新的芽尖从枝桠上冒出来，枝桠往四周伸展，像张开的手臂，把整个村口都护在里面。

光幕重新亮了起来，比之前更亮，泛着淡淡的金光。光幕里的爪子发出凄厉的嘶吼，被光幕弹了回去，再也不敢靠近。铜钟的 “嗡” 鸣声变得沉稳而有力，不再是之前的慌乱，像位坚守岗位的卫士，在村口筑起一道无形的屏障。

林烨能感觉到，玉佩里的暖意在一点点流进铜钟里，胸口的温度慢慢降了下来，却没有变得冰凉，反而带着一股温和的余温。他看着铜钟，看着光幕里渐渐退去的爪子，突然明白 —— 这口铜钟，这枚玉佩，这片灵田，都是爹娘留给青禾村的守护，也是留给她的使命。

这时，脑海里传来一阵模糊的声音，像是很多人在说话，又像是风吹过石缝的 “呜呜” 声，其中有个清晰的词，反复回荡：“守住…… 钟…… 守住……” 跟着，碎片般的画面涌进来：老槐树下，一群穿着粗布衣服的人围着铜钟，手里拿着和他一样的墨玉佩，把玉佩贴在钟壁上，银辉从玉佩里流出来，顺着钟壁的纹路蔓延，形成一道更亮的光幕；光幕外，无数黑毛怪物在嘶吼，却不敢靠近……

“是老祖宗！” 人群里有人喊起来，“我爷爷说过，以前‘洗劫’的时候，老祖宗就是用玉佩护着钟的！”

村长走了过来，盯着林烨的玉佩，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明悟：“原来…… 你就是‘引灵人’。”

“引灵人？” 林烨收回手，疑惑地看着村长，“啥是引灵人？”

“这钟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叫‘守域钟’，能预警，能护村，可要有‘引灵人’用‘道源信物’激活才行。” 村长叹了口气，用拐杖指了指铜钟，“你身上的玉佩，就是道源信物，你…… 就是这一代的引灵人。”

林烨愣住了，低头摸了摸胸口的玉佩 —— 娘留下的遗物，竟然是 “道源信物”？他想起娘临终前的话，想起灵田的异影，想起铜钟的光幕，心里的碎片突然拼在了一起：娘当年肯定知道这些，她让他看懂玉佩的纹路，就是让他当这个引灵人，守护青禾村！

“不行！” 林大山突然冲过来挡在林烨身前，声音沙哑，“他只是个孩子！当年他爹娘就是因为这个，才……” 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愿提起的事，肩膀微微发抖。

“叔父！我爹娘也是引灵人？他们是不是因为护着铜钟，才出事的？” 林烨猛地抬头，心脏都跟着提了起来。

林大山别过脸，不说话，只是死死挡在他身前，像要护住他，不让他再接触铜钟。村长叹了口气，拍了拍林大山的肩膀：“大山，这是命。当年你哥嫂选择护着村，现在烨儿也得选。你拦着他，不是护他，是害了他，也害了全村人。”

林大山的身体晃了一下，慢慢放下手，脸上满是痛苦和无奈。他看着林烨，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爹娘当年，就是用玉佩激活了护村阵，才把怪物挡在山坳里的。可阵用完后，他们…… 就再也没回来。”

林烨的眼眶突然发热，眼泪差点掉下来。原来爹娘不是被妖兽叼走了，是为了护着青禾村，才牺牲的。他摸了摸胸口的玉佩，突然觉得这玉佩变得沉甸甸的，像是装着爹娘的希望和嘱托。我不能让爹娘白死，不能让怪物毁了村子！ 他握紧拳头，抬头看着铜钟，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铜钟的震颤渐渐慢了下来，光幕里的爪子也淡了些，钟壁上的银辉却更亮了，顺着钟体往下流，落在老槐树的树根上。树根突然动了一下，从土里伸出几条细细的根须，顺着银辉的方向，往林烨的脚边爬来，像在寻求呼应。

“钟的力量快不够了，” 村长的声音沉了下来，“山坳里的怪物越来越多，光靠钟自己，撑不了多久。烨儿，你得用玉佩彻底激活钟的‘护村阵’，把阵眼和老槐树连起来，才能长久护村。” 他指着钟壁上那道亮纹，“把玉佩贴在这道‘阵眼纹’上，集中精神，想着‘护村’，玉佩的力量就会流进钟里，和槐树的根脉连在一起。记住，阵激活后，你可能会有点累，别慌，那是力量消耗太多的缘故。”

林烨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抬手把玉佩从衣襟里掏出来。玉佩在暮色里泛着银辉，上面的纹路和钟壁的 “阵眼纹” 一模一样。他踮起脚，把玉佩贴在钟壁上，闭上眼睛，心里默念：“护村，守住青禾村，守住爹娘用命护着的地方。”

指尖传来一阵暖流，玉佩的银辉顺着钟壁的纹路蔓延开来，很快就覆盖了整个钟体。铜钟的 “嗡” 鸣声突然变得响亮而坚定，钟口的光幕也扩大了好几倍，像一道透明的屏障，把整个村口都罩在里面。光幕外的腥气突然变浓了，传来一阵 “呜呜” 的嘶吼声，像是怪物在撞光幕，可光幕却纹丝不动，反而更亮了些。

林烨能感觉到，玉佩的力量在一点点流进铜钟里，顺着钟体钻进老槐树的根脉 —— 他甚至能 “看见” 银辉在树根里流动，像一条条发光的小溪，顺着根系蔓延到整棵槐树。老槐树的枝叶变得更翠绿了，刚才掉落的叶子又重新长了出来，枝桠往四周伸展得更开，像张开的手臂，把整个村子都护在里面。

“成了！护村阵激活了！” 村长激动地喊道，人群里也响起一阵欢呼，刚才的恐慌渐渐消失了。

林烨把玉佩从钟壁上拿下来，发现玉佩的银辉淡了些，却还是温温的。他刚想从垫脚的石头上下来，突然觉得眼前一黑，身体晃了一下，幸好被冲过来的林大山扶住了。“没事吧？” 林大山的声音里满是担忧，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他胸口的玉佩，动作难得地轻柔。

“没事，就是有点累。” 林烨笑了笑，心里却满是踏实 —— 他终于明白了爹娘的心意，终于能为村子做些事了。

铜钟的震颤渐渐停了下来，光幕也淡了些，却没有消失，像一道隐形的屏障，护在村口。山坳方向的嘶吼声也小了下去，渐渐听不见了。夕阳彻底落下去了，天色暗了下来，老槐树上的铜钟在夜色里泛着淡淡的银辉，像颗守护着村子的星星。

“回家吧，” 林大山扶着他，往家走，“今晚能睡个安稳觉了。”

林烨点点头，回头望了眼老槐树下的铜钟，又摸了摸胸口的玉佩。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山坳里的怪物还没走，铜钟的护村阵也撑不了一辈子。但他不再害怕了 —— 他有玉佩，有铜钟，有村里的人，还有爹娘的嘱托。他会守住青禾村，守住这片灵田，守住所有他想守护的人。

夜色渐浓，老槐树下的铜钟轻轻晃了一下，钟壁上的银辉闪了闪，像是在回应他的决心。风又变得温和起来，吹得槐树叶轻轻作响，像是在道谢，也像是在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