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辛秘录 第29章 鬼门关开

冰冷。刺痛。混乱。

意识如同沉船，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冰海中缓慢上浮。

陈九阴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头痛让他几乎再次晕厥。他发现自己半躺在一个狭窄的石缝里，外面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空气中弥漫着土腥味和淡淡的血腥味。

记忆如同破碎的镜片，疯狂地涌入脑海——古墓、阴阳镜、黑袍人、爆炸、还有那没入眉心的刺骨清寒……

他猛地坐起，检查自身。伤势似乎被一股奇异的力量暂时压制住了，不再剧痛，但经脉依旧滞涩，法力空空如也。他下意识摸向眉心，那里光滑如常，没有任何伤口，但一种前所未有的异物感盘踞在意识深处，冰冷而浩瀚，仿佛有一只无形的眼睛在黑暗中凝视着一切。

他看向身旁。柳明轩、慧明法师和李玉柔都昏迷不醒地倒在附近，气息微弱，但暂无性命之忧。柳明轩手中还紧紧握着剑，指节发白。慧明法师眉心的黑气似乎又浓郁了几分。李玉柔蜷缩着，脸上泪痕未干。

他们是如何从即将彻底崩塌的古墓中逃到这石缝里的？陈九阴毫无印象。或许是求生的本能，或许是…那没入眉心的镜片的力量？

他挣扎着爬出石缝。外面天色昏暗，阴雨绵绵，正是黄昏时分。他们身处半山腰，回头望去，那座古墓所在的山体已经大面积塌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凹坑，仿佛被巨神一拳砸塌，彻底被掩埋。

“咳咳…”身后传来虚弱的咳嗽声。柳明轩也苏醒过来，他扶着石壁，脸色惨白如纸，看到陈九阴和周围的景象，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即被焦急取代：“九阴兄…我们…阴阳镜呢？那些黑袍人…”

“镜碎了。”陈九阴的声音沙哑干涩，将之后发生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隐去了镜片入体这一节，只说自己最后看到镜子破碎，然后被冲击波震晕，醒来就在此处。

柳明轩闻言，脸上血色尽失，一拳砸在旁边的石壁上，满是懊恼与愤怒：“可恶！终究还是着了他们的道！阴阳镜破碎，岂不是正合了那些邪徒的意？！”

这时，慧明法师和李玉柔也相继醒来。老和尚听闻阴阳镜碎，双手合十，低宣佛号，脸上悲悯与凝重交织：“劫数…劫数啊…先天灵宝破碎，其蕴含的阴阳法则失衡，恐已引发难以预料的天地异变。”

李玉柔则更关心现状，她看着周围荒芜的山野和淅沥的冷雨，声音发抖：“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要去哪里？”

陈九阴沉默片刻，努力感知着周围的气息。虽然法力未复，但他的灵觉似乎变得异常敏锐。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天地间的阴阳之气变得极其紊乱，阴煞之气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滋生、弥漫。风中带来的不再仅仅是雨水的清新，更有一股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哭嚎与死寂。

尤其令他不安的是，他隐约感觉到东南方向，也就是古镇锁龙井的方向，传来一股极其恐怖的吸力，正在疯狂地攫取着方圆百里乃至更远地界的阴气、死气、怨气！仿佛那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通往幽冥的漩涡！

“我们必须回古镇。”陈九阴沉声道，语气不容置疑。

“回去？”柳明轩一惊，“那里现在…”

“正因为那里现在是风暴中心，才必须回去！”陈九阴打断他，眼神锐利，“阴阳镜碎，法则动荡，鬼王和无瞳之眼教派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们酝酿已久的最终仪式，很可能已经提前开始了！下一个血月之夜或许都等不及了！”

他指着东南方向：“你们仔细感知，那边的气息…已经彻底不对了！”

慧明法师凝神感应，脸色骤变：“阿弥陀佛！好强的幽冥吸力！仿佛…仿佛真的有一扇通往阴间的大门正在被强行打开！”

柳明轩和李玉柔修为较低，但此刻也能隐约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心悸和压抑，仿佛那个方向有什么东西让他们的灵魂都感到战栗。

“走！”陈九阴咬牙道，搀扶起虚弱的慧明法师。柳明轩也拉起李玉柔。

四人顾不上伤势和疲惫，在越来越暗的天色和冰冷的雨水中，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古镇方向艰难前行。

越靠近古镇，周围的异变就越发明显和骇人。

天色完全暗下，却并非正常的黑夜。天空是一种诡异的暗红色，不见星月，唯有浓稠如血的云层低低地压着，仿佛随时会滴下血雨。气温骤降，呵气成霜，明明是夏季，却冷得如同数九寒天。

荒野之中，鬼火粼粼，比以往多了数倍不止，如同漫山遍野的幽绿眼睛。阴风呼啸，卷起地上的枯枝败叶，那风声听起来却像是无数冤魂在歇斯底里地哭泣、尖笑。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们开始看到一些模糊的、半透明的虚影在荒野中漫无目的地飘荡。这些并非完整的鬼魂，更像是刚刚死去、或因阴阳失衡而从幽冥缝隙中泄漏出来的残魂碎魄。它们感应到生人的气息，便会发出无声的嘶嚎，本能地扑过来，虽然弱小，却数量众多，纠缠不休。

陈九阴和柳明轩不得不挥动武器，艰难地驱散这些越聚越多的残魂。慧明法师勉力诵经，微弱的佛光只能护住周身一小片范围。

“阴阳界限…真的开始模糊了…”慧明法师声音沉重，“寻常残魂绝无可能如此大规模显化于阳间…鬼门关…怕是真的要开了！”

每个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终于，他们踉跄着爬上一处高坡，远远看到了那座死寂的古镇。

眼前的景象，让即使有所准备的四人，也瞬间如坠冰窟，浑身血液都冻结了！

古镇上空，一个巨大无比的、缓缓旋转的黑色漩涡笼罩了整片天空！漩涡中心深不见底，仿佛连接着九幽地狱，恐怖到极点的阴煞之气如同实质的黑紫色烟柱，从漩涡中心垂落，精准地注入古镇中心的锁龙井中！

锁龙井此刻已经模样大变！井口被难以想象的力量彻底撕开，扩大了十倍不止，形成一个不断喷涌着黑红色血光的巨洞！巨洞周围的地面，布满了无数裂痕，裂痕中不是泥土，而是翻滚的、粘稠的暗红色物质，如同大地的伤口在化脓流血！

以锁龙井为中心，整个古镇的地面上，亮起了一个覆盖全镇的、巨大无比、复杂到极点的邪恶法阵！法阵的纹路由凝固的血液、破碎的白骨和扭曲的阴影构成，散发着滔天的怨力与死气！

而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在那巨大的黑色漩涡中，在那连接天地的黑紫色烟柱周围，隐约可见一扇顶天立地的、古老残破的巨型门户的虚影正在缓缓凝聚、变得清晰！

那门户似石非石，似铁非铁，上面刻满了各种受刑哀嚎的鬼怪图案，散发出万古不变的死亡与秩序的气息。门户紧紧关闭，但门缝中却不断渗出一股股浓郁的灰白色雾气——那是精纯至极的阴司冥气！

门户的虚影之上，隐约可见三个巨大的、残缺不全却威严森然的古字——

鬼！门！关！

真正的鬼门关投影，竟然被无瞳之眼教派以锁龙井为基，以全镇生灵为祭，借助阴阳镜破碎造成的法则动荡，强行召唤、显化到了阳间！

虽然并非本体降临，只是投影，但那扇门正在一点点地从虚幻走向凝实！门后的东西，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冲入阳间！

“疯了…他们真是疯了…”柳明轩握剑的手都在颤抖，眼前这如同末日般的景象，远超他的想象。

“阻止他们…必须阻止他们…”慧明法师喃喃自语，试图强提佛元，却因伤势和眼前的冲击，又是一口鲜血咳出。

陈九阴死死盯着那正在凝实的鬼门关投影，眉心处的冰冷异物感前所未有的强烈。透过那冰冷的“镜片”，他看到的更多！

他看到无数镇民和官差残存的魂魄，如同被驱赶的羔羊，哭嚎着被吸入锁龙井下的血池炼狱，成为滋养那“源血之恶”和稳固鬼门关投影的养料。

他看到锁龙井旁的高台上，那个鬼胎依旧紧紧抱着柳依依的尸身，但它此刻的状态极其异常。它贪婪地吸收着空气中弥漫的、从鬼门关缝隙中泄漏出的精纯冥气，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着，皮肤上的血色纹路越发复杂诡异，气息变得越发恐怖和不可控。它时而对着鬼门关发出渴望的尖啸，时而又对着柳依依的尸身流露出一种诡异的眷恋与守护，仿佛那尸身是它对抗某种召唤的锚点。

他还看到，在高台附近，几个黑袍身影正在忙碌，为首者手中托着几块闪烁着污浊黑光的碎片——正是被污染的阴阳镜碎片！他们正在以这些碎片为媒介，引导着鬼门关投影的力量，试图加速其凝实，并不断地将力量注入锁龙井下，冲击着那最后的封印！

“来不及等恢复了！”陈九阴眼中闪过决绝，“必须在鬼门关彻底凝实、井下那东西彻底破封前打断他们！”

他看了一眼几乎失去战斗力的同伴，又看了一眼那恐怖的法阵和强大的敌人。实力悬殊，如同螳臂当车。

但，别无选择。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充满死气的空气，将体内那点微末的法力毫无保留地注入变得灰暗破损的混沌玉镯之中，甚至不惜引动了一丝眉心那冰冷镜片的力量——

玉镯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表面裂痕扩大，却强行绽放出一片混沌不清的微光，暂时护住了四人。

“跟我冲！目标是那个主持仪式的黑袍人和他手中的镜片！”陈九阴声音嘶哑，如同赴死的勇士，第一个向着那如同地狱中心的古镇，决绝地冲了下去！

柳明轩怒吼一声，剑锋亮起最后的真气，紧随其后。慧明法师口诵佛号，周身燃起微弱的金色光焰，如同最后的烛火。李玉柔咬着牙，捡起地上一根断裂的尖锐木棍，眼中充满了仇恨与恐惧，也跟了上去。

他们的身影，在顶天立地的鬼门关投影和覆盖全镇的邪恶法阵面前，渺小得如同扑向烈焰的飞蛾。

鬼门关开，阴阳逆乱。最后的战斗，已然打响。

而与此同时，锁龙井下那被封印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源血之恶”，似乎也感受到了时机将至，发出了更加狂暴和饥饿的咆哮，冲击得整个大地都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