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辛秘录 第24章 阴间契约

义庄地下的邪恶祭坛中，空气仿佛凝固。鬼胎那声模糊不清的“娘亲”如同惊雷，炸得李玉柔魂飞魄散，她踉跄后退，脊背重重撞上冰冷的石壁，才勉强支撑住发软的身体。她难以置信地瞪着脚边那青黑色的小小身影，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恐惧、恶心、还有一丝被那呼唤勾起的、源自血脉深处的诡异悸动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窒息。

陈九阴的心也沉到了谷底。他最担忧的情况还是发生了。这鬼胎不仅与柳家血脉有关，更与李玉柔产生了直接而强烈的联系！他紧握铜钱剑，警惕地盯着鬼胎，体内法力暗涌，混沌玉镯在袖中微微震颤，那股新生的血色邪力似乎对眼前的阴邪之物格外“兴奋”。

那鬼胎见李玉柔后退，纯黑的眼中闪过一丝类似委屈的情绪，它笨拙地向前爬了两步，再次伸出小手，似乎还想触碰她。它身上的暴戾之气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懵懂的、依恋般的姿态，配合它那狰狞可怖的外表，显得无比诡异。

“别…别过来！”李玉柔声音颤抖，带着哭腔。

鬼胎的动作顿住了，它歪着头，似乎不理解为什么“娘亲”会害怕它、拒绝它。它发出低低的、如同小猫哀鸣般的呜咽声，小小的身体蜷缩起来，显得可怜又恐怖。

陈九阴没有放松警惕，阴阳眼仔细审视着鬼胎和李玉柔之间那根无形的、由血脉和怨气构成的纽带。他发现，这纽带并非单向，而是相互影响。鬼胎的怨气在李玉柔纯净的阴气影响下，似乎有了一丝平缓的迹象；而李玉柔的情绪波动，也清晰地传递给了鬼胎。

这或许…是一个机会？一个不依靠暴力消灭，而是尝试净化或引导这可怜又可怕生灵的机会？

但风险极大。一旦鬼胎失控，或者李玉柔心神失守，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陈九阴权衡之际，他的目光扫过祭坛上那具被破开腹部的女尸残骸，以及周围那些尚未干涸的鲜血符文。一个念头闪过：如此复杂的邪阵，绝非那黑袍人临时布置，必然早有准备。这义庄之下，或许还藏着其他秘密！

他示意李玉柔稳住，自己则小心地绕过依旧沉浸在悲伤与困惑中的鬼胎，开始仔细搜查这个地下祭坛。

祭坛的石壁并非天然形成，而是人工砌成，上面刻满了比血符更加古老、更加晦涩的纹路。在一些角落，他还发现了并非此次仪式所用的、早已干涸发黑的陈旧血渍。

终于，在一处不起眼的石壁缝隙后，他发现了一个暗格。暗格中放着一个以黑檀木打造、用银边包裹的狭长盒子。盒子没有锁，但入手冰凉刺骨，上面刻满了封印的符文。

陈九阴深吸一口气，以《阴阳生息诀》的平和之气包裹手掌，缓缓打开盒盖。

没有邪气爆发，只有一股极其阴冷、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气息弥漫开来。盒子里铺着黑色的丝绒，上面静静躺着一卷…材质奇特的“书卷”。

它并非纸帛，也非皮革，而是一种极薄、半透明的、仿佛人皮却又泛着淡淡磷光的诡异材质。书卷用黑色的、仿佛凝固的血液书写的文字装订，封面是某种不知名的黑色金属片，上面刻着几个扭曲的大字——《阴司契书》。

陈九阴瞳孔骤缩！阴司契书！这传说中的东西竟然真的存在？！

据极古老的典籍模糊记载，这是沟通阴阳两界、与冥府力量缔结契约的禁忌之物！每一次使用，都需要付出难以想象的巨大代价！

他强压心中的震撼，小心翼翼地拿起这卷触手冰凉、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蠕动的契书。翻开第一页，上面的文字并非人间任何一种字体，扭曲蠕动，但他却能诡异的理解其含义：

“兹有阳世信众，虔心供奉，以血为誓，以魂为押，祈阴司之力，达其所愿…”

后面罗列着各种匪夷所思的“契约”：借阴兵、续阳寿、咒杀仇敌、窥探天机…每一条契约下方，都写着需要支付的“代价”，从寿元、气运、至亲魂魄，到自身永堕无间地狱，无所不包，触目惊心！

陈九阴快速翻阅着，心脏狂跳。这简直是一本通往毁灭的捷径之书！

当他翻到中间某一页时，动作猛地顿住！这一页的契约，明显比其他页更加古老，字迹也更加暗沉，仿佛被无数鲜血浸染过。契约的内容，赫然与“柳氏血脉”有关！

“契约：以柳氏纯阴之女为皿，集九世怨气，纳至邪之灵，孕育圣胎，逆乱阴阳。” “代价：献祭契约者九族魂魄，奉其主永世为奴，此脉断绝，永不超生。”

下面，还有数个模糊的、用不同笔迹签下的名字和血手印！其中一个名字，虽然年代久远略显模糊，但依稀可辨——正是那棺中女尸的名字！而最近的一个签名和手印…

陈九阴的目光猛地看向地上那黑袍人的尸体！虽然名字不同，但那手印的大小和特征…

他立刻在那黑袍人尸体上搜寻，果然在其贴身内袋里，找到了一枚代表其身份的黑色令牌，背面的名字与契书上的最新签名一致！

真相如同拼图般，在陈九阴脑海中迅速拼接起来！

无瞳之眼教派，早在数百年前，就开始利用这本《阴司契书》，与阴司的某些邪恶存在（或许根本就是邪神本身）缔结契约，选中了柳氏这一脉纯阴女子作为“容器”，试图孕育那个所谓的“圣胎”！

棺中女尸是早期的失败品，被家族发现后处以极刑镇压。但他们从未放弃！一代又一代，不断寻找柳氏血脉中的合适女子，不断尝试，不断失败，不断付出惨烈的代价！

直到这一代，他们找到了李玉柔！而李玉柔的身份，恐怕远比想象中复杂——她很可能就是柳氏血脉的嫡系后人，甚至可能就是当年那“罪妇柳氏”一脉的直系后裔！所以她的纯阴之体如此纯粹，所以那鬼胎会对她产生如此强烈的“亲子”依恋！

那黑袍人临死前的献祭，完成的不仅是鬼胎降生的最后仪式，更是向契书背后的存在支付了这一期契约的“代价”——恐怕外面那些惨死的镇民和官差中，就有他的“九族”之内的人！其手段之残忍，心性之疯狂，令人发指！

而这一切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孕育出这个鬼胎——一个融合了柳氏纯阴血脉、无数怨气、邪神之力，旨在“逆乱阴阳”的怪物！

陈九阴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这阴谋跨越数百年，牺牲无数，所图绝非小事！

他继续翻阅契书，在后面发现了更多令人心惊的内容。其中记载，成功的“圣胎”需要定期吞噬至亲之血和纯阴之气才能成长，最终会通过某种仪式，与契约背后的“主上”（无疑就是那无瞳邪神）产生共鸣，成为其降临世间最完美的容器或化身！

书上还提到，控制“圣胎”的关键，除了至亲血脉的引导，还需要一件来自“主上”的“信物”。

信物？陈九阴立刻想起李玉柔额头那个无瞳之眼的印记！难道那就是…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那卷《阴司契书》突然无风自动，哗啦啦地翻到了最后一页！最后一页上，没有任何契约文字，只画着一个巨大的、无比清晰、仿佛正凝视着读者的——无瞳之眼！

那眼睛仿佛活了过来，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

同时，李玉柔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她额头上那个本已淡化的印记骤然变得灼热无比，散发出刺目的血光！一段强行灌输而来的、冰冷扭曲的意志冲入她的脑海，驱使着她，诱惑着她！

“过来…我的孩子…回到母亲这里来…完成你的使命…”

李玉柔的眼神瞬间变得空洞而挣扎，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迈步，走向那本摊开的契书！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之前黑袍人掉落的、沾染着邪血的匕首！她正颤抖着将匕首对准自己的心口！——契约的最终条款之一：以容器之心头血，彻底唤醒圣胎！

“李小姐！醒醒！”陈九阴大惊失色，立刻上前阻止！

但那本契书中猛地爆发出一股强大的阴冷力量，化作无形的墙壁将他阻挡在外！同时，那个一直蜷缩在地上的鬼胎，似乎也受到了契书和印记的双重召唤，它纯黑的眼中再次被暴戾和饥饿充斥，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猛地扑向陈九阴，阻止他干扰“仪式”！

鬼胎的速度和力量比之前更胜一筹，而且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陈九阴不得不全力应对，铜钱剑与鬼胎的利爪碰撞，发出金铁交击之声！他袖中的混沌玉镯剧烈震动，那股血色邪力几乎要破体而出，与鬼胎的邪气相互呼应，让他心神震荡，难以全力施为！

“李玉柔！守住心神！那不是你！是契约的邪力！”陈九阴一边艰难抵挡鬼胎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一边焦急大喝。

李玉柔脸上充满了痛苦与挣扎，匕首的尖端已经刺破了胸前的衣襟，一滴血珠渗了出来。她的眼神在清明与混沌间剧烈闪烁。

“不…我不要…”她艰难地抵抗着那股冰冷的意志。

“服从…这是你的命运…拥抱你的孩子…”契书中传来的诱惑低语更加清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或许是母性的本能，或许是《阴阳生息诀》带来的对自身气息的最后掌控，李玉柔的目光猛地落在了那只正在疯狂攻击陈九阴的鬼胎身上。

看到它那完全被兽性和暴戾占据的模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痛和抗拒猛地压过了那冰冷的意志！

“不！我的孩子…不应该是这样的怪物！”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猛地调转匕首，不是刺向自己，而是狠狠地向那本摊开的《阴司契书》刺去！

“噗！”

匕首刺中了书页上那只无瞳之眼！

嗤——

仿佛烧红的铁块放入冰水，刺耳的声音响起！契书上爆开一团浓稠的黑气，伴随着一声来自深渊般的、愤怒而不甘的咆哮！那只无瞳之眼的图案剧烈扭曲、模糊，最终彻底消散！

强行建立的连接被中断了！

李玉柔额头的印记光芒骤熄，她脱力般软倒在地，昏迷过去。

而那本《阴司契书》则迅速变得焦黑、卷曲，最后化作了一摊灰烬。

正在疯狂攻击的鬼胎，如同被抽掉了提线的木偶，动作猛地一滞，眼中的暴戾迅速褪去，再次被茫然和困惑取代。它看看地上昏迷的李玉柔，又看看严阵以待的陈九阴，发出一声不安的低鸣，缓缓后退，蜷缩到了祭坛的角落，警惕地看着他们，却不再攻击。

陈九阴长舒一口气，冷汗早已湿透衣背。刚才真是险到了极致！

他快步上前检查李玉柔的情况，发现她只是心神耗损过度昏迷，并无大碍，这才彻底放心。

他看着角落那只因为失去“指令”而再次变得“安静”下来的鬼胎，又看看地上那摊契书灰烬，心情无比沉重。

契书虽毁，但契约已然部分达成。鬼胎已然降世，它与李玉柔的血脉联系无法斩断，它体内蕴含的邪神之力更是巨大的隐患。无瞳之眼教派绝不会善罢甘休。

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而这本意外发现的《阴司契书》，也揭示了敌人那深远而恐怖的谋划——他们的力量，甚至可能渗透到了传说中的“阴司”！

前路，愈发艰险莫测了。

陈九阴收起铜钱剑，看着昏迷的李玉柔和角落的鬼胎，知道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从长计议。如何安置和处理这个鬼胎，将成为接下来最大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