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征程：红颜与江山 第82章 雁城家的天伦之乐（一）

当王一在嘉禾大学南门口，最后一次回望那条承载了四年青春与离愁的凤凰木林荫道，踏上了开往雁城的绿皮火车时，心中那份毕业季的喧嚣与躁动，被车轮碾过铁轨的“哐当哐当”声渐渐压平。他靠在略显陈旧的车窗边，望着月台上相拥而泣的情侣、挥手作别的同窗，以及那些拖着行李、行色匆匆的旅人，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学生时代真的在这一刻画上了句点。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从沿海城市的繁华喧嚣，逐渐过渡到内陆城市的平和宁静，最终，火车停靠在了熟悉的雁城站台。

站台上人声嘈杂，小贩的叫卖声、旅客的交谈声和车站广播的提示声交织在一起。王一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煤烟和家乡泥土味的空气，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他拎起沉重的行李，随着人流慢慢挪出车厢，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回归过去的时光阶梯上。

推开部队干休所那扇熟悉的家门，一股温馨、熟悉的暖意扑面而来，爷爷正戴着老花镜，坐在客厅的藤椅上看报纸，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是王一，脸上绽开一个无比欣慰的笑容，皱纹都舒展开了，对着厨房的方向连声喊道：“老太婆！小一回来啦！小一，路上累坏了吧？”奶奶则闻声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拿着锅铲，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欢喜和心疼，“哎哟我的乖孙！快快快，把行李放下，洗把脸歇歇！奶奶给你煮了绿豆汤解暑！这大热天的坐火车，肯定受罪了。”

巨大的行李袋落地，王一看着爷爷奶奶熟悉又苍老了一点的容颜，心头涌上一股暖流，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他注意到爷爷的背似乎比记忆中更驼了一些，奶奶的银发也更多了，但他们的眼神依旧那么慈爱、那么温暖。他深吸一口气，将这安心的气息刻进肺腑，应道：“爷爷，奶奶！不累！回到家就不累了！”说着，他走到奶奶身边，给了奶奶一个结实的拥抱。奶奶身上带着厨房里油烟和饭菜的香气，这是王一记忆中最熟悉的味道。

接下来的日子，王一一头扎进了时间的温泉里，彻底放松下来。干休所的生活节奏缓慢而规律，仿佛与外面的快节奏世界隔绝。清晨六点，鸟鸣代替了闹钟，他会陪着爷爷在绿树成荫的干休所大院里散步，蝉鸣在枝叶间鼓噪，空气中存留着露水的清新，爷爷走得并不快，但步伐稳健。爷孙俩聊着天，大多是爷爷在讲他年轻时的军旅生涯，或是叮嘱王一工作后要注意的事项。

“银行是国家重要的经济部门，”爷爷严肃地告诫他，语气里透着一股老军人的坚毅，“和部队一样，要有纪律性，要讲原则。记住，不该拿的一分不拿，不该说的一句不说。做事要踏实，做人要本分！这是咱们家的根！”爷爷停下脚步，转身看着王一，“你现在是大人了，要记住，无论走到哪里，都不能忘了根本。”

王一认真听着，不住点头：“爷爷，我记住了。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他知道，这些话不仅是爷爷的人生经验，更是一个老兵对孙子的殷切期望。

散步路上，遇到熟识的老同事或老战友，爷爷总会停下脚步，掩饰不住他内心的骄傲：“……这是我小孙子王一！大学毕业啦！分到富民银行工作喽！”那些饱经风霜的面孔上立刻露出真诚的笑容和赞叹：“哎呀！王政委好福气啊！孙子都成才了！”“富民银行！那可是大银行！有出息！”爷爷听着这些恭维，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连连摆手，“哪里哪里，这小子还需要磨练！”但那份发自内心的自豪，却怎么都藏不住。王一跟在爷爷身边，听着这些质朴的赞美，感受着爷爷粗糙手掌传递的温度，心头那份因离校而生的空落，被一种踏实的暖意填满。

爷爷去活动室和老战友们打牌下棋时，王一就坐在阅览室靠窗的位置，他从报架上取下最新的《参考消息》和《经济日报》，或是从书架上抽一本泛黄的军事小说，静静地翻看，阅览室里很安静，只有老式吊扇转动的声音和偶尔翻书的声响。看一会儿书，王一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投向活动室的方向。隔着玻璃窗，能看到爷爷稍微佝偻着背，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手指夹着烟，在棋盘上指点江山的侧影。王一便拿起书报，走到活动室，在爷爷身后的空位坐下，一边看自己的书，一边听着爷爷和战友们时而激烈、时而开怀的争论，感受着那份属于他们那个年代的热血和情谊。他很少插话，只是安静地陪着，这无声的陪伴，比任何话语都更能慰藉老人的心。有时，爷爷会回头看他一眼，眼神中满是欣慰，然后继续投入到棋局中。

快到饭点，王一便提前回家，给奶奶打下手。自从王一考上大学离开家，爷爷奶奶平日大多在干休所食堂解决三餐，只有身体不适时，所里的勤务员才会把饭菜送到家里。

王一回来后，奶奶重新焕发了活力，每天一早便拉着勤务员到服务社买新鲜肉菜，厨房里又响起了久违的锅碗瓢盆交响曲。

奶奶系着围裙，一边麻利地揉面、切菜，一边絮絮叨叨地念着：“你小时候啊，就爱吃奶奶做的这手擀面，劲道！还有这韭菜馅饺子，你爷爷也喜欢……那时候你才这么高，”奶奶用手比划着一个高度，“每次包饺子都要凑过来帮忙，弄得满脸都是面粉。”王一则挽起袖子，负责揉面、剁馅这些力气活，或是帮奶奶看着锅里的水饺翻腾，热气氤氲中，奶奶布满皱纹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光彩，

爷爷常踱步到厨房门口，看着这忙碌又温馨的场景，笑眯眯地打趣：“老太婆，我这是托孙子的福，才能吃到你亲自下厨的手艺啊！”奶奶头也不回，嗔道：“去去去！谁给你做？我是给我孙子做的！你个死老头有食堂饭吃就不错了！”

王一看着爷爷奶奶斗嘴，忍不住笑起来。那热气腾腾的面条，皮薄馅大的饺子，暄软的馒头包子……每一口都不仅仅是家乡的味道，更是被奶奶的疼爱浸润的家的味道。祖孙三人的欢声笑语，在这小小的屋子里回荡，构成了一幅名为“天伦之乐”的温暖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