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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梓推开会议室的门，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茶香扑面而来。
房间里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赵祥，穿着素净的中式对襟衫，正用茶夹摆弄手里的青瓷茶杯。瓷器碰撞，清脆的声响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另一个是电影制片人，一个胖子，额头上全是汗，不停地用手帕擦。
梅梓进门，赵祥连头都没抬。
制片人倒是立刻挤出一个笑：“梅总，坐吧。”
梅梓拉开椅子坐下，腰板挺得笔直。
赵祥这才放下茶杯，抬起头。
那双眼睛直勾勾扫过来，像要把人里里外外都看透。
“网上的事，我看了。”
赵祥的声音很沉，从胸腔里共振出来。
“很热闹。”
梅梓没接话。
她盯着赵祥，等他下文。
“一句抱歉，有什么用？”制片人按捺不住了，在旁边尖着嗓子开腔，“梅总，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们那点破事，我们《风尘》的口碑跌了多少？投资方那边电话都快把我的手机打爆了！”
“刘制片。”梅梓打断他，“那不是破事，是污蔑。”
“污蔑还是事实，谁知道！”制片人一拍桌子，“观众不知道，投资人更不想知道！他们只认一件事——夏然这个名字，现在跟潜规则权色交易这些脏水绑一起了！赵导的电影，容不下这种污点！”
梅梓根本没理他。
她的视线始终落在赵祥身上。
这里能拍板的，只有眼前这个男人。
“赵导。”梅梓开口，“您当初为什么选夏然？”
赵祥端起刚沏好的茶，轻轻吹散热气。
没说话。
“因为她试镜时演活了。”梅梓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您在她身上看见了角色的魂。您选她，是出于导演对艺术的本能，而不是对资本的妥协。”
“梅总。”赵祥把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发出“嗒”的一声闷响。
他身体前倾，盯着梅梓。
“我只问你一句。”
“你和夏然，到底干不干净？”
这个问题，又响又亮。
梅梓放在膝上的手，指甲陷进了掌心。
但她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赵导，这个问题，您更该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说着，从包里拿出平板电脑，解锁，轻轻推到赵祥面前。
“搞什么名堂？”制片人皱眉。
“我们公司正在开发的一款游戏。”梅梓依旧看着赵祥，“我听说，您除了是导演，也是个骨灰级玩家，尤其偏爱有华夏风骨的游戏。”
赵祥眉梢动了一下。
他确实痴迷游戏，但这是圈子里极少数人才知道的秘密。
他拿起平板，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点。
《墨》的演示视频开始播放。
开场是写意的山水画卷。
下一秒，画卷里的远山被一只无形的手“拖”了出来，化作通往天际的石阶。
赵祥的呼吸停了一瞬。
当他看到滴墨成桥、画叶成舟的画面时，那张素来严肃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了惊艳。
制片人也好奇地凑过来，起初还一脸不屑，可看着看着，嘴巴就不自觉张开了。
短短五分钟的视频，赵祥看得极其专注。
看完后，他没说话，只是用手指反复拖动进度条。
一遍，又一遍。
死死盯着“滴墨成桥”那个片段。
那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的审视和威压。
只剩下一种创作者看到顶级作品时，最纯粹的激动。
“这……”
许久，赵祥才抬起头。
“是你们做的？”
“是。”梅梓点头，“创意、引擎、美术，全部原创。”
赵祥又沉默了。
他把平板推还给梅梓，端起那杯已经凉透的茶，一口喝干。
“梅总。”他重新开口，语气缓和了不止一个度，“你给我看这个，是想证明你的公司有实力，所以不屑于搞歪门邪道？”
“不。”梅梓摇头。
“我是想告诉您，我的公司，还有我，跟您是同一种人。”
她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回响。
“我们都信奉一件事——在这个被资本和流量绑架的时代里，，才是唯一的硬通货。真正有骨头的东西，是不会被几句谎言和脏水淹死的。”
“辉煌娱乐信奉资本和手段，所以他们只会用下三滥的招数。”
梅梓顿了顿。
“而我们拾光者，信奉才华和创造。所以，面对攻击，我能拿出来的最强武器，就是我们的作品。”
她直视着赵祥。
“您是用作品说话的导演。夏然，是想用作品证明自己的演员。而我，是想拼尽全力保护这些和的人。”
“我们，才是一路人。”
“今天，您要是迫于压力换掉夏然，就等于向那些只信不信的人低了头。这不仅是背叛了您自己的眼光，更是背叛了我们这些，还在坚持走这条路的同路人。”
一番话，掷地有声。
制片人张着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赵祥就那么定定看着梅梓，看了很久。
眼前的女孩，没有哭闹，没有哀求，更没有拿什么背景人脉来压他。
她只是坦坦荡荡地，把自己的作品和信念，摆在了桌上。
这份风骨，他已经太多年没见过了。
突然，他笑了。
“有意思。”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两人，“你这个小丫头，真有意思。”
他看着楼下片场里忙碌的工作人员，头也不回地发话。
“老刘。”
制片人一个激灵：“哎，赵导！”
“给公司法务打电话。”
“啊？打……打给法务干嘛？”
赵祥转过身。
脸上挂着冷笑。
“发声明。就说我们《风尘》剧组，无条件支持演员夏然。任何对剧组演员进行恶意中伤、造谣诽谤的个人或机构，我们法庭上见。”
他顿了顿。
“告诉法务，措辞要多狠就写多狠。我要让他们知道，动我的人是什么下场。”
制片人彻底傻眼了。
梅梓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
“还有。”赵祥的视线又落回梅梓身上，“你那个游戏，什么时候出？”
“目标是年底的游戏开发者大会。”
“做出来，给我留一套典藏版。”赵祥的语气不容拒绝。
“一定。”梅梓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行了，去吧。”赵祥摆摆手，“别让夏然胡思乱想，让她把心思都放在戏上。我的电影里，只有演员，没有花瓶。”
“谢谢赵导。”
梅梓站起身，朝他郑重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了赵祥的声音。
“等等。”
梅梓停下脚步，回头。
赵祥靠在窗边，双手抱胸，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
然后，他问出了一个让梅梓和制片人都始料未及的问题。
“你那个游戏公司……”
他停顿了一下。
“还缺投资人吗？”
梅梓愣住了。
制片人更是瞪大了眼睛。
赵祥却没再多说，只是重新坐回茶台后，拿起茶壶，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续上了一杯茶。
“回去考虑考虑。”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散热气。
“我这个人，只投两样东西。”
“好电影。”
“还有……”
他抬起头，透过袅袅茶雾看向梅梓。
“有骨气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