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第一女判官 第81章 逼问

在将王石金和陶杜氏通奸、被苏守仁捉奸、预谋给苏守仁下毒、下毒、苏守仁毒发、苏守仁身亡以及陶杜氏撞上陶衡、攀上陶衡、与王石金再次勾结、怀孕、嫁入陶氏的时间，都一一询问并记录之后，陶令仪又在纸上写下了周小乙与香严师僧的名字。

并在两人的名字下方，又写上了萧文瑾的名字，同时圈起来，打了个问号。

王石金和陶杜氏都被带了下去，韦明远和张行俭也各自带人前去鹿鸣寨和后招供的三人住处探查实情。青帐拉开，崔述的目光落到陶令仪的身上：“对乌头渐进方，你有什么看法？”

陶令仪并不知道周小乙和香严师僧的身份，崔述在审讯他们时，她还昏迷着。昨夜，她想参与他们的重审，也被崔述以身份不合适拒绝。

眼下，她只能看着萧文瑾的名字，试探性地问道：“这个周小乙和香严师僧，都在那日前去香果树群落的人当中？”

崔述点一点头：“周小乙是山麓保团的人，香严师僧是巡山僧。”

陶令仪抬眼，与他对视一眼，两人的这个身份，有些敏感呀。

“我不知道乌头渐进方中毒后是什么样子，我也不了解这个方子的毒理是什么，”陶令仪斟酌道，“但既然王石金说它中毒后，跟风疾一样，连大夫也很难看出来……”

陶令仪停顿下来，轻轻摇一摇头，不确定地说道：“这个方子是从东林寺香严师僧手中流传出来，落在周小乙身上，让他惩治不听话的人……如果王石金说的都是真的，那这条线就得深挖下去了。”

“你认为这张方子与萧文瑾有关？”崔述直接问道。

“有没有关，我也不敢保证，不过……”陶令仪突发奇想道，“香严师僧既有害人的方子，会不会也有害猴的方子？”

嗯？

崔述有些跟不上她的思路，甚至不明白她是怎么从乌头渐进方一下子联想到猴子身上的，不过顺着她的思路这么一想……

崔述立即起身道：“我去审一审他和周小乙！”

见她跟着站起来，崔述顿住脚步，提醒她：“你父亲还在官舍的正堂等你。”

又道：“陶坦的事，该怎么解决，你也得跟你父亲商量一下。”

陶令仪心有不甘地顿住脚步。

依依不舍的目送着崔述、杨玄略等人走远，她才收回目光，转身看到谢临舟，微愣一瞬后，下意识地看向他的双手：“伤又痛了？”

“不是。”谢临舟道，“是我的身份，也不适合再插手这起案子。”

是吗？陶令仪的不甘瞬间便淡去不少，他祖父是别驾，他都不适合插手这起案子，那她不适合，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看着她舒展的眉目，谢临舟忍不住笑了，对着她玩味的目光，以拳抵唇，轻咳两声道：“我虽不适合插手这起案子，但了解一下，总是无碍的。”

陶令仪扬眉：“所以呢？”

他是在跟她炫耀吗？

“你先去处理陶氏的事吧，”谢临舟忍着笑，“回头有什么消息了，我再告诉你。”

“行吧。”陶令仪走了几步，又顿住脚，本想问一问他要不要考虑换个途径入仕，话到嘴边，看到他手上的伤，又将话给咽了回去，改提醒道，“你也回去歇一歇吧，再记挂案子，也不能忽视了身体。”

谢临舟点头：“好。”

陶令仪又看他两眼后，才回头走了。

正堂里，只有陶衡等着了。

庾夫人直来直去的脾气很对崔夫人的胃口，两人虽刚认识两三日，关系却已极好。久等陶令仪不至，庾夫人便干脆地找崔夫人说话去了。

陶衡正低头琢磨着如何让权力从现任宗老手中，顺利过渡到下一任宗老手中，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到是陶令仪，下意识地就站了起来。

从前伺候小姑娘的傅母和婢女们，更是激动地快步上前，齐齐朝她见礼。

陶令仪还没有如何，跟在她身后的周蒲英和周云归，心头却似坠了巨石一般，猛地一沉。

她们回来了，那她们两个……

傅母和婢女们也看到了她们两个以及春桃、秋菱，不过并未将她们放在心上。

待陶令仪走进正堂，傅母和婢女们瞬间围拢过来，又是兴奋，又是落泪地叫着小姐，不知不觉间，就将周蒲英、周云归，以及春桃和秋菱挤了出去。

陶令仪先挨个打量了一遍她们，见她们都安然无恙，不由点一点头，“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六个婢女中，最活泼的清露与兰荪齐声说道。

傅母顾端静抹了抹泪，也附和道：“能再见到小姐，受再多的苦也值了。”

“怎么都哭了？”看她们都红了眼，也都落了泪，陶令仪打趣道，“是见到我都不高兴吗？那行吧，一会儿我就让父亲还送你们回庄子上。”

顾端静与六个婢女破涕为笑。

清露边抹眼泪，边笑道：“我们时时念叨着小姐，吃不下，也睡不着，好不容易回来见着小姐了，亏小姐还来寻我们开心。”

想起昏迷时，看到的那些场景，陶令仪不动声色地先腹诽了一句‘想不到吧，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根本不是你们小姐，而是她陶·钮祜禄·令仪’，忍着笑，又接着腹诽了一句‘要是那些场景是真的，你们小姐早到了两千年后，怕是没有办法寻你们开心了。以后，你们都只能跟着我陶·钮祜禄·令仪了’。

再也忍不住笑，陶令仪轻笑出声，对着一张张又哭又笑的漂亮脸蛋，放软声音诱哄道：“是我的错，我不该寻你们开心，都别哭了，回头请你们吃大餐。”

清露和兰荪还要闹，被顾端静和最稳重的云岫、令嘉给拦住了。三人朝两人使了个眼色，两人这才想起来，陶衡还在，连忙应承了陶令仪一句‘小姐说话算话’后，便退到了她的身后。

看到被挤到一旁不知所措的周蒲英、周云归，还有春桃、秋菱，陶令仪吩咐顾端静：“她们几个以后也要跟着我，就劳傅母带一带她们。”

顾端静看一眼四人，料想是她们这段时日不在，陶衡调她们在陶令仪身边伺候的人，便恭顺地应了句：“是。”

陶令仪不知她的心思，也就没有多做解释，偏过头，又向周蒲英几人道：“以后，你们几个就跟着傅母，由她调配。”

得知不会被赶走，周蒲英、周云归连忙应了句‘是’，又朝着顾端静行了一礼，便跟着清露等人站到了一处。

春桃、秋菱则什么也没有说，只跟着周蒲英、周云归向顾端静行了一礼，便堂而皇之地跟顾端静站在了陶令仪身后。

顾端静皱一皱眉，便要训斥两人，周蒲英见状，连忙上前来，低声解释：“春桃和秋菱是老爷特意为小姐找的护卫。”

护卫？

顾端静这才注意到两人腰间都缠着软剑，再看两人凌厉的眉眼，点头道：“我知道了。”

安抚好了一众婢女，陶令仪的注意力便落到了陶衡身上，看他客客气气地站着迎她，便也客气道：“不必客套，有什么事，坐着说吧。”

话落，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们是父女关系。

但看陶衡并不在意，陶令仪也就没有再说，走到他身侧坐下来时，忽然想到陶坦的身份，又不由自主地朝他看了过去。

陶衡误以为是在催促他赶紧说正事，便将宗族改制的细则，以及下任族老的候选名单一并拿给了她。

陶令仪先看了宗族改制的细则。

除了她之前提出的那几条之外，她看到，旧的族老在新的族老上任之后，便改任为‘宗事顾问’。族长的独断权，也改为三权分立，即议政权、执行权以及监察权。

参选资格也定为：必须是陶氏直系男丁或者女户，且三年内没有触犯《唐律》十恶者、经营族产亏损超三成者。

评分人选，则从陶氏所有人变成抽签选择三十人，另加庾家等姻亲五人和官府代表三人共同组成。

评分的标准，也从她所提的德，变成了德、才、功三项。

选举流程则分为三步：第一步为公示候选人功过簿；第二步为委员会匿名评分；第三步为张榜七日接受申诉；第四步为当选的七人，先试用半年，合格之后，才能正式上任。

这……

具体的操作规则，陶令仪只大致扫了一眼，便吃惊地发现，这份细则完善程度跟现代某些公司的规章制度，几乎毫无分别。

果然人都是被逼出来的。

陶令仪瞥一眼陶衡后，又拿出了那份候选人名单，仅看一眼，她就忍不住笑了。

二十一个候选人，在小姑娘的记忆里，她虽不是人人都熟识，但仅凭熟识的那几个，个个都是好脾气之人，也可以推断出来，他们都是什么货色。

将候选人名单扔回去，陶令仪毫不客气地说道：“重选！选不到让我满意的人，那我们就这样耗着吧，我反正不怕。”

陶衡收起候选人名单，并未多说，顾端静与清露几个却吓了一跳。

顾端静更是上前一步，就要代陶令仪道歉之时，陶衡先一步说话了：“宗族改制的细则呢，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回头我拿给崔刺史看一看再说。”陶令仪将宗族改制的细则收了起来。

陶衡看着她的动作，缓声说道：“候选人的名单，不论怎么选，肯定会有藏私。即便没有藏私，凭你与他们针锋相对的立场，他们也有的是手段，阻挠新选上来的族老接手他们手中的权力。”

陶令仪听出他话里有话，便顺势问道：“父亲有办法遏制他们？”

“有一些想法，就是不知道合不合适。”陶衡说着，不动声色地扫了顾端静等人一眼。

陶令仪当即吩咐顾端静等人：“你们都去外面候着。”

又吩咐春桃和秋菱：“你们两个守在门口，有人过来，立即通报我。”

陶衡也让李忠去了门外。

待屋中仅剩他们两人时，陶衡才再次开口，将他夺权的三步策略，细致地说给了她。

陶令仪听完，一边暗赞果然是老狐狸，一边道：“就按父亲说的办！不过，在新任族老的选举上，我还要再三条。”

陶衡道：“你说。”

陶令仪毫站起身，踱步在正堂走了半圈后，转过身，毫不避讳道：“陶氏想要重现三十年前的辉煌，靠攀附是绝对不可能的！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唯有靠自己方能行稳致远！”

“是以，在当前的宗族改制细则之上，还需要增设三条保障条款。第一，贪污族产超十贯者，依《唐律》送官，同理，选举舞弊者一经发现，参照‘贡举非其人’罪罚铜禁选；第二，将年祭主祭权与新族老绑定，以此架空旧族老的权威，另将祖田收益的十分之一捐东林寺或其余寺庙，以换取僧正监督选举；第三，设‘内宅执事’岗位，以管理内宅女眷事务。”

话落，她莞尔道：“还得再加一条：即任职期间，表现良好者，可留任。至于什么才叫表现良好，我对宗族事务了解不多，就劳父亲去操心补充了。”

陶衡看着她的目光既欣慰，又自愧。

欣慰于她越来越优秀，光是站在那里，就似乎在闪闪发光。

自愧于她的优秀，都是来自于他和陶氏的陷害。

“好了，正事说完了，我们来说一点私事吧，”陶令仪对他已没有什么可期待，也就没有心情去安慰他。

陶衡点头：“你说。”

陶令仪坐回来，端起茶碗，浅呷一口后，又沉默半晌，才偏头逼视着他，“在说私事之前，我还有件事要想问你。陶杜氏的前夫苏守仁是被陶杜氏毒害一事，你是否知情？”

陶衡瞳孔一缩，下意识避开了她的目光。

陶令仪搁下茶碗，冷下脸，以肯定的语气说道：“你知情！”

“不，”陶衡闭一闭眼后，摇头道，“我只是猜测，但不确定。”

陶令仪冷笑一声，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