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第一女判官 第38章 反击！

陶令仪见震慑住了她们，也不再与她们废话，转身就走。

没有充足的证据，不能进行抓捕，占几句口头的便宜，威慑一下她们就够了。

多说无益。

“等一下。”郑夫人确实被她给震慑住了，但她被震慑的原因，不是被她的话给恐吓住了，而是惊于她竟懂这么多律法。

浔阳的士族，并非只有陶氏。当初选择她，其根本原因就在于她天真乖巧，易于掌控。

没承想，她竟是装的。

还装得这么好，连她都骗了！

郑夫人心中惊骇，示意槿时、云溪几人守着出入口，不要让闲杂人等贸然闯进来后，也撕下伪装出来的和善，拿起搁在一旁的团扇，起身走到陶令仪的跟前：“以前倒是小瞧了你，既然你不装了，那我也就有话直说了。”

“我不知道崔刺史给你灌了什么**汤，让你变得如此狂妄，但你似乎忘记了，崔刺史才从大理寺狱出来不到半年。崔刺史出身博陵崔氏尚且有如此遭遇，你们陶氏……”

郑夫人冷笑着将团扇扔到炭炉中。

吴绢易燃，火星子刚撩上来，团扇就变成了一个火球。

顷刻，火球湮灭，团扇变成一捧灰烬，泯灭于炭炉中，再难寻到一丝踪迹。

她这是把团扇比作了陶氏，若她不识趣，陶氏也会像团扇一样，变成灰烬。

这样**裸的威胁，别说小姑娘，就是陶衡碰上，大概也要重新衡量一下双方的实力，但陶令仪不是小姑娘，也不是陶衡。

看着郑夫人轻蔑的目光，陶令仪又笑了。

上前几步，拎起繁复的裙摆，一脚踢翻烧了团扇的炭炉。

在槿时、云溪惊叫着过来团团护着郑夫人时，火红的银炭一路滚进芭蕉林，烫得芭蕉滋滋作响。

陶令仪回过头，看着受惊不浅的郑夫人，笑得越发灿烂了：“夫人倒是提醒我了，陶氏为了点虚头巴脑的蝇头小利，险些置我于死地。这等没有风骨、没有底线的家族，就该如这银炭一般，被人给掀了。如果夫人能搭把手，那真是太好不过了。”

“不过，夫人也看到了吧，银炭毕竟是银炭，就算被人给掀了，熄灭之前，也得攀咬芭蕉几口。”

走到被银炭烫得最厉害的那两株芭蕉跟前，陶令仪怜悯地用脚踢了踢后，惋惜道：“也不知道这芭蕉还能不能活？”

又笑两声：“夫人要是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先走了。”

朝她规规矩矩的行了个叉手礼，陶令仪大摇大摆的走了。

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崔刺史有此遭遇，还是从大理寺狱安然无恙地出来了。而且，有此遭遇，还能成为江州府刺史。郑长史都能许诺给陶氏好几个入武氏族学的名额了，却只能屈居在江州府任长史，还一任就是多年，你说奇怪不奇怪？”

看着郑夫人那张黑得如夜幕一样的脸，从浣葛井亭出来后，陶令仪忍不住笑出了声。

身为朝廷命官，结党营私，知法犯法，还敢如此嚣张！真以为，与武氏扯上了关系，就能无法无天了？

呵。

海棠甬道距离浣葛井亭并不远，听着她张狂的笑声，郑夫人气得反手给了槿时一耳光：“人都走了，还挡着我做什么，滚！”

…

春桃、秋菱一直在庐山石炭湖矿场训练，一个月前，才在层层选拔中脱颖而出，前来陶氏听候调遣，对陶令仪为人如何，知道的并不清楚，对她硬怼郑夫人的样子，只觉振奋。

周蒲英和周云归就不同了，两人自小就在陶氏长大，对陶令仪的了解，可说是知之甚深。

在她们的印象里，陶令仪一向天真烂漫，别说与人交恶，就是连大声说话的时候都很少。

本来，白日陶令仪面对陶衡和陶崇偃所表现出来的强势，已足够让她们惊诧。

刚才与郑夫人的针锋相对，算是让她们彻底明白，陶令仪真的与以前不一样了。

不过，周蒲英和周云归并没有为她的这份变化感到害怕，反而下定决心，要比从前更用心伺候她才行。

“云归，去书房把笔墨纸砚给我备好，我一会儿要用。蒲英，伺候我更衣。”

陶令仪可管不了她们怎么想，回到琬琰阁，也顾不得去欣赏小姑娘居住的环境，换好衣裳，到书房将崔述递给她的那份陶氏诬陷小姑娘与谢瑶有矛盾的名单，一次性誊了十份。

给春桃、秋菱各三份，让她们贴身放好，随时听候她的命令行事后，将剩余的六份，并着原件一起塞到怀中。

在李忠一遍又一遍的催促下，陶令仪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一起到了崇文堂。

唐朝士族内部都有一个宗老议事机构，通常由族长、各房长老，即宗子、宗长，还有族中德高望重者组成。

其存在的目的，一是通过议婚审核，惩戒劣行，保持士族清誉与社会地位；二是决议科举资助对象、官场人脉调配，以确保家族政治延续；三是科举制的推行，严重冲击了士族的特权，宗老议事可以有效地抵御皇权的渗透；四是对于轻微犯罪，如斗殴等，在族内罚金、杖责就可了结，避免了子弟留案底影响仕途等，总之，用处多多。

陶氏的宗老议事机构，由七人组成：陶令仪的父亲陶衡；陶令仪的祖父陶崇偃；陶令仪的堂伯祖，二房嫡支陶伯玉；陶令仪的族叔公，三房庶支陶仲谦；陶令仪的从祖父，四房嫡支陶叔远；陶令仪的堂曾叔祖，五房嫡支陶季方；陶令仪的姑母，长房旁支陶孟徽。

对陶令仪要不要与郑行之继续亲事，七人分成了两派。

族长陶衡、文教长老陶叔远及姻亲主事陶孟徽认为郑家毫无诚信，且挑拨陶氏内讧，再继续亲事，有损陶氏的声望。而且，五个入武氏族学的名额，太过荒谬。郑元方要有这等本事，何须一直屈居江州府？

宗法长老陶崇偃、谱牒长老陶伯玉、经济长老陶仲谦及刑诫长老陶季方则认为，陶氏为了入武氏族学的名额，已经搭上了陶氏的声望，即便五个入武氏族学的名额有假，但一两个肯定是有的。

继续亲事，稳住这一两个入武氏族学的名额，待陶氏东山再起，眼前牺牲的一点声望便算不得什么。

至于陶令仪所受的委屈，等她出嫁时，多陪上一些嫁妆作为补偿就是了。

作为宗女，她本就有义务为家族的崛起而出力。

双方各抒己见，争执不休。

七人中，陶季方的辈分最高，比陶衡长了两辈。陶衡的权力虽然最大，但有陶崇偃压制。陶季方、陶崇偃两人都认为应该继续亲事，因而尽管争论不休，陶衡和陶叔远及陶孟徽从一开始，就处在了下风。

陶令仪到的时候，以陶崇偃为代表的上风方，已经拍板决定继续亲事，众人正在商议成亲的时间。

对陶令仪的到来，除陶衡外，众人兀自商议着成亲时间，只象征性地对她点了点头。

陶令仪不吵不闹，在满脸愧色的陶衡身边坐下后，拎起一旁的茶壶，给他添好茶后，一边听着众人的议论，一边问道：“父亲的身子可好些了？”

她不问还好，一问陶衡面上的愧色更重了。

在她的亲事上，还有她被诬陷入狱的事上，无论他多想维护她，最终都倒向了家族利益。

他一直认为，身为族长，为家族牟利，是他的责任。即便有所牺牲，也是理所应当。

但今日，在他按族规，准备没收三房财产，削除三房籍谱时，却遭到了父亲、三房、四房及五房的反对。

他们的理由是，她被诬陷下狱已闹得尽人皆知，如今陶杜氏、苏见薇又相继下狱，更成了浔阳百姓茶余饭后不离嘴的闲谈笑话，若是再闹出三房经受不住他人撺掇，为私利损害家族大利的事来，陶氏的声望就要被人踩到脚底去了。

是以，对三房此次犯下的大错，小惩大诫即可。

可他们忘了，她被诬陷下狱，闹得尽人皆知，也有他们的一份‘贡献’！

呵。

他牺牲女儿，是为了家族利益。

三房为了一己之私，险些让陶氏名声扫地，让他所有的付出白费，却毫无惩戒，也是为了家族利益？

什么是家族利益？

身为族长，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就叫家族利益吗？

如果是，那这样的利益，不要也罢！

“是父亲没有用，”陶衡压制着愤怒，微垂眼眸歉疚道，“父亲保护不了你。”

陶令仪偏头，看他不似说假，不由暗自称奇：良心发现了？

可惜小姑娘已经死了，而她，不需要他的保护。

等他的保护，她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察觉到她不以为然的目光，陶衡自嘲的扯了扯嘴角，将到嘴的等她成亲，会多给陪嫁的话，尽数咽回了肚子。

陶崇偃等人商议了近半个时辰，才将成亲的时间定下来：来年三月。

“既然你都听到了，我也就不跟你解释了，”商议完毕，陶崇偃呷了几口茶，缓上片刻后，看着陶令仪，不容置喙道，“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也知道郑家那小子对不起你，但事情既已经过去，也就该翻篇了，为了陶氏的将来，你和郑家那小子的亲事，还得继续。”

陶令仪‘哦’一声。

陶崇偃听她‘哦’得阴阳怪气，知道她不情愿，又浅呷了两口茶，大方道：“你是我的孙女，我也不亏待你，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只要能满足，我都可以尽量满足。”

陶令仪干脆道：“那我不同意继续这门亲事。”

陶崇偃淡淡地扫她一眼：“你还没有不同意的资格，换一个。”

陶令仪镇定道：“我觉得我挺有资格的。”

陶崇偃哼一声：“那你就说说，你有什么资格！”

堂中几人，皆是平常最疼陶令仪的长辈。看她一改往日的可人，公然顶撞陶崇偃，皆稀奇地看着她。

谁也没有把她的话当真。

陶令仪也一个一个地看过去，这些人，皆在崔述给她的那份名单上。

也皆是害死小姑娘的帮凶之一。

将他们的模样，一一记下来后，陶令仪开了口：“诬告人死罪者，反坐以死，你们诬陷我杀害谢三小姐之事，按照《斗讼律》诬告罪例，当判处绞刑；明知真凶是谁，却包庇维护，按照《贼盗律》谋杀人从犯或包庇致死罪例，你们包庇苏见薇这个杀人真凶，应判流三千里或绞刑；受贿篡改案情、颠倒黑白……”

“闭嘴！”陶季方大怒，其余几人也皆变了脸色。

就连陶衡，也惊骇莫名地看着她。

“急什么？”陶令仪扫视着众人，讥讽道，“我刚才可是安安静静地听你们讨论到结束，现在轮到我开口了，就这么点耐心都没有了？”

陶崇偃铁青着脸：“让她说！”

“这就对了嘛。”陶令仪向他投去一个笑脸，继续说道，“受贿篡改案情、颠倒黑白，你们为了几个入武氏族学的名额，肆意诽谤我和谢三小姐有旧仇，按照《职制律》受财枉法罪例，也该判处绞刑；”

“为利益陷害血亲，乃是触犯‘十恶’的重罪，我是陶氏长房长女，我父亲……”陶令仪看向陶衡，“我父亲还是陶氏族长，按照《贼盗律》亲属相害罪，最低也该判你们徒二年；”

“我九死一生逃出火海，好不容易为自己洗刷了冤屈，你们知错不改，竟还想胁迫我作伪证，继续包庇杀害谢三小姐的另一真凶不说，还要我与之成亲，以换取利益。按照《诈伪律》拒服罪状及胁迫证人罪例，须加本罪一等严惩。”

“数罪并罚，我想想看，应该怎么判才对？”陶令仪欣赏着众人阵青阵白，惊惧交加的脸色，慢悠悠道，“你们都是直接参与者，依律全都该判处绞刑，没收财产，并剥夺官爵；至于陶氏其余人，凡是知晓此事而未报者，按参与程度的不同，也要判流刑或绞刑。”

“哎呀，这样一通判下来，陶氏应该就没了吧？”

“孽障！”陶崇偃终于忍不住了，抓起茶碗，用力朝她砸过来，“陶氏要没了，于你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