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第一女判官 第61章 谋杀案结（1）

造她黄谣，毁她名声？

陶令仪本已经处于半晕状态，听到他的话，陡然一股火蹿上来，又平白生出了一股力气。

她生平最痛恨的事情之一，就是造黄谣。

在现代社会，一个黄谣都可以毁了一个女孩一生，在这样一个封建的古代，若是坐实了他的话，女孩子还有活路吗？

抓着春桃的手，陶令仪又站了起来：“赵长史一定经常做这种不要脸的事吧，否则怎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冷笑两声，又道：“难怪郑行之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擅闯皇家禁林，原来是有家族遗传！”

郑元方的瞳孔震颤了一下，他万万没有料到陶令仪竟敢如此顶撞他！

额头的青筋猛然跳了两跳后，郑元方忍不住冷叱：“你如何证明，我说的不是事实？”

谢沛听到这话，气得直打哆嗦。

他这一辈子无论是做人，还是做事都清清白白，坦坦荡荡，何曾遭过这样的折辱？

扶着身旁的青钱柳，有心想辩驳两句，胸腔却堵得他连气也喘不过来。

这是气过头了。

一旁的长随连忙上前为他拍背顺气。

陶令仪却恍若无事一般，镇定而轻蔑：“郑长史就是这样做官的吗？肆意污蔑他人，还要他人证明自己是如何受的委屈？”

郑元方额头的青筋再次跳了起来：“你说我污蔑，你有何证据！”

还跟她玩胡搅蛮缠这一套？

她最擅长了。

她以前下基层派出所锻炼的时候，所里所有人都害怕进社区，唯她不怕。

无他，只因她比大姨们更加胡搅蛮缠。

你说东，大姨说西？

怕什么，大姨说西，她能挽着大姨的胳膊，笑嘻嘻的说着东西南北，不把大姨说迷糊了誓不罢休！

陶令仪不屑地勾一勾嘴角：“那就请郑长史先解释一下，为何明知道这里是皇家禁林，还要指使郑行之和苏见薇来这里私会吧。毕竟我再品行不端，毁的也只是自己，而郑长史毁的可是这里的所有人！”

不给他回答的机会，陶令仪又扫向众人：“无论是从外面倒伏的灌木丛，还是从这巨石上的脚印，都可证明郑行之和苏见薇擅闯了不止一次。”

“擅闯多次，却无一人发现，这代表着什么？”

“在我看来，无非两个可能！”她不仅会胡搅蛮缠，还会煽动群众呢，陶令仪先扫一眼众人，再扫一眼郑元方，继续往下说道，“一，郑长史知道一条谁也不知道的上皇家禁林的小径；二，有人为攀附郑长史，一直在给郑行之和苏见薇打掩护！”

“无论是哪一个结果，若非崔使君及时发现，长此以往会是什么后果，我想在场的各位应该都知道吧？”

盗伐！

她的话刚落，所有人的脑子里就跳出了这两个字。

自从香果树被定为皇家特贡后，便价比黄金。

起初，盗伐之人络绎不绝。是被残酷地砍了近百人的脑袋挂在各个上山的路口，才逐渐杜绝。

而今，虽盗伐之人不若早前猖獗，但每年总有几个不怕死的想尽各种办法擅闯。

如果郑元方也打这个主意，凭郑行之多次擅闯，都无人发现来看……

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贱人，你少胡说八道！”看着众人惊惧与揣度的目光，郑元方终于沉不住气了，似毒蛇一般，恶狠狠地盯着她道，“贱人，恶意散布谣言毁谤朝廷命官，按照律令，当判绞刑！你要不怕死，就继续说！”

陶令仪好整以暇：“那郑长史不妨说一说，若无你的指使，郑行之是如何不惊动他人，多次擅闯皇家禁林的？”

郑元方实在没有料到撕咬她以转移注意力不成，反沾了一身屎，自知不能再纠缠下去，否则，她必然还要继续煽动所有人更加仇恨他。

但就此认输也绝不可能。

扫一眼在场的众人，郑元方有意沉下脸，冷笑威胁：“本官不与你浪费口舌，你恶意散布谣言毁谤本官之事，本官自会上告！”

就算他死，也不让她好过！

“不知郑长史要到哪里上告，不妨带着我一起，”崔述也没有料到陶令仪有这样凌厉的口舌，颇是意外地看她几眼后，转而向着郑元方道，“我也有几桩事要上告，正愁没有门路。”

众人已经看出些门道来，知道崔述今日叫他们过来，除了他们渎职的事外，还有公然表明他要查办郑元方，逼迫他们站队的意思。

从公而论，即便没有郑行之擅闯皇家禁林一事，他们也支持他查办郑元方。

他没有来江州府之前，郑元方敲诈勒索、横征暴敛，可说是无恶不作，早已惹得民怨沸腾。

查办了郑元方，大家都能松上一口气。

但从私来讲，他们也不想过分得罪郑元方。无他，郑元方如此横行霸道，还能屡屡无事，总是有些本事的。

万一这次的事，郑元方还能逆风翻盘，崔述有博陵崔氏托底，郑元方不能拿他怎么样，他们就不一定了。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畏惧郑元方。

眼见无人肯站出来配合，薛峻珩站了出来：“不知使君要上告何事，是否与擅闯皇家禁林有关？”

郑元方阴恻恻地朝他看去。

薛峻珩半分也不怕他，冷笑两声，懒洋洋道：“怎么，郑长史是打算连我一起上告，还是又打算拿粮饷、冬衣补给威胁我父亲？”

本来浔阳府与江州府属于军、政两个体系，互不相干。以郑元方的身份，根本没有资格管理浔阳府。

奈何早前江州府刺史空缺，长史属于刺史之贰，即没有刺史的情况下，由他暂代刺史之职。

又，他长史的身份本就掌管着州仓曹、户曹。

因而，在崔述没来江州府之前，他没少利用粮饷、冬衣补给等胁迫浔阳府。

郑元方暗恨，偏偏崔述在此，他还发作不得。

薛峻珩也不是赶尽杀绝的人，看他服了输，也就不继续说了。

但这已经足够了。

甚至远超崔述预期！

薛峻珩的身份，在上旬来香果树群落祭祀时，他便已经知道。

这次前来，拉拢他，也是崔述的一个重要目的。

如今不仅目的达成，薛峻珩还抖出了郑元方克扣浔阳府粮饷和冬衣补给的事，无疑又给了他一个扳倒郑元方的重要把柄！

真是意外之喜！

不过此事不急，需郑行之和苏见薇谋杀谢瑶，栽赃陶令仪以及郑行之和苏见薇擅闯皇家禁军的两桩案子了结后，再从长计议。

朝薛峻珩点一点头，以示感谢后，崔述开口：“我要上告的几桩事，皆与郑长史息息相关。至于这几桩事是否与擅闯皇家禁林有关，那就交给各位自行判断吧。”

又转向郑元方，在郑元方逃避的目光中，崔述的面色一沉，眼神也瞬间变得凌厉如刀：“我要上告的第一件事，敢问郑长史，何人给你的权利，胆敢派人暗中监视谢别驾位于栗里村的家，以及我的官舍？”

郑元方脑中轰然一声炸响，他知道？他何时知道的？

郑元方抬头，对上崔述的目光，心头猛地一惧，险些跪到地上。

“我要上告的第二件事，”崔述的目光越发凌厉，“敢问郑长史，何人给你的权力，胆敢跟踪被我委派去谢别驾家中办事的陶小姐？”

“又何人给你的权利，在跟踪不成后，又想故技重施，放火烧毁谢家？”

不，他没有！他根本没有放火烧谢家！那是谢家自己放火，掩护陶令仪等人脱离他的监视！

郑元方想要辩驳，但崔述根本不给他机会：“我要上告的第三件事，敢问郑长史，何人给你的权力，胆敢在回浔阳的路上，即威家铺至高垅那一段路，设伏诛杀陶小姐？”

郑元方脑子里又轰隆了一下，他怎么知道的？谁告的密？

郑元方下意识地朝周围看去。

可周围都是巡护军、观户、巡山僧，根本没有几个他的人。

郑元方双腿一软，人便不受控制地跪到了地上。

再次抬头，对上崔述利箭般的目光，郑元方似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冰水，将他泼回到了多年前，他伪造瑞石，险些被崔述送上绞刑架的时候。

“大人明察，我是冤枉的，我没有……”本能的，也一如既往地，郑元方开始求饶。

崔述却根本不吃他这一套：“有没有，一查就知！”

崔述扫向在场的众人，在众人皆低头躲避之时，又是薛峻珩站了出来：“大人有事，尽管吩咐！郑二公子擅闯皇家禁林多次，我等皆未发现，回头少不了要被流个二千里。趁着案子还没有定下来，权当我提前恕罪了！”

他都这样说了，观户、巡山僧以及山麓团保哪里还敢不表态，纷纷上前两步，表示也愿意恕罪。

崔述满意地点一点头，当即吩咐：“那就有劳薛队正带人跟着韦推官去威家铺至高垅那一段山路查一查，纵是那些杀手不在了，想必也有不少的痕迹留下。”

薛峻珩朗声应下来后，回头跟副队交代了几声，便大步跟着韦明远离开了。

到了祭祀台外，又叫了两火，共十人跟着一起去了。

他们走后，崔述又吩咐保长安排三个团丁，让总持安排三个武僧跟着杨玄略去栗里村捉拿监视谢家的人。

至于观户，因为他们是监守香果树核心区域的人，责任重大，崔述并未轻易地调动他们。

一切安排妥当，脚印也提取得差不多了。

银刀卫每人一块苔藓脚印，小心地捧出乔木林，放置到马车上后，崔述正打算吩咐牙卫卢琮将郑元方及郑元方的随从捆起来，就听春桃一声惊叫：“小姐！”

陶令仪晕倒了。

陶令仪对付郑元方，本就是提着一口气。

崔述接手后，那一口气散了，她便全然支撑不住了。晕晕乎乎靠在春桃身上，以为缓一缓，总还能撑到回去。

到底没有撑住。

晕过去的最后一瞬间，陶令仪颇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春桃抱起陶令仪就往外冲。

秋菱垫后。

崔述也顾不得身份了，朝两人的背影大声吩咐：“骑我的驴，先去谢家！”

陶令仪醒来，已经是两天后了。

她还在谢家。

崔述也在谢家。

崔述已经提审过苏见薇和郑行之了，有腰牌、脚印以及那部分书信在，已经容不得他们抵赖。

加之郑行之性格懦弱，以前出了什么事，都是郑元方或者郑夫人给他解决，他本人完全没有抗压力和一点吃苦的精神，崔述不过一瞪眼，他便什么都交代了。

苏见薇原还想抵赖，听他都交代了，也只好跟着交代了。

不过在交代完了之后，她又一次提出要见陶令仪，并扬言她见陶令仪，是要告诉她一件事关陶氏传承的大事。

崔述办案多年，宁愿被耍，也从来不会忽略任何一个犯人的只言片语。

因而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陶杜氏也参与了他们的计划，甚至还是计划的主导者，在郑行之和苏见薇都相继招供了她后，昨日崔述提审她时，知道大势已去，也哭哭啼啼的交代了。

与苏见薇一样，在交代的最后，她也提出了要见陶令仪。

崔述自然也答应了下来。

不过崔述在谢家，并非为了前来告诉陶令仪这件事。

两日前。

韦明远同薛峻珩带人前往威家铺至高垅那一段山路搜查时，确实没有看到杀手，但却查到了杀手埋伏的痕迹，还捡到了一支遗落的铁箭。

铁箭旁边，还有两块晒干的卷柏。

卷柏即石松，是庐山特有的岩生蕨类植物。

庐山周围的村庄，尤其是康王谷、栖贤寺、石门涧周围的村庄，村民都有嚼卷柏的习惯。

崔述由此怀疑，私造作坊可能就在这些村庄或者这些村庄的附近。

即便不在，这些村庄之中，也极有可能有村民在私造作坊做事。

鉴于此，他便继续委托对这些村庄非常熟识的薛峻珩为向导，带领张行俭、杨玄略等人挨村排查。

另外，薛峻珩还从捡到的那支铁箭箭杆中段保留的深绿色蜡质层，认出箭杆是箬竹所造。

箬竹生长在庐山石门涧及东林峡谷潮湿处。

这又进一步锁定了私造作坊的范围。

目前，他们已经查到，这两处位置的箬竹都有大量砍伐的痕迹。

因此，附近的村庄也被列进了排查的名单。

除此之外，鉴于私造铁箭需要用到大量的铁，崔述通过薛峻珩及巡山僧、山麓团保等，又得知了庐山周围所有大小铁矿的位置。

薛峻珩、张行俭和杨玄略的排查，暂时还没有重大的结果。

是以，崔述今日前来谢家，是打算亲自带队前往各个铁矿排查。

顺道看望陶令仪。

因陶令仪刚醒的缘故，崔述便没有告诉她，那日他们带着脚印回江州府的途中，也遭遇了一次行刺。

为保护那些脚印，他带去的那二十名银刀卫死伤过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