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大高手 第22章 百草园圃观气性

药王谷的生活，如同山谷间流淌的溪水，清澈而缓慢。陆平被安置在一间靠近溪流的简朴木屋里。屋前一小片空地，屋后是葱郁的山壁。每日粗茶淡饭，多是谷中自产的稻米、蔬果和药膳，滋味清淡，却自有一股滋养身心的力量。

苏忘机并未立刻传授什么高深功法或药理。第一日清晨，他带着陆平来到谷中最为开阔、生机也最为盎然的所在——百草园圃。

园圃规模远超陆平想象。阡陌纵横，划分成无数规整的方块，依着地势起伏，如同巨大的绿色棋盘。每一块土地上，都生长着形态各异、陆平从未见过的草木。有的叶片肥厚如碧玉，有的茎秆纤细缠绕如金丝，有的花朵艳丽如火，有的却毫不起眼，隐在草丛之中。浓郁而复杂的药香混合着泥土的清新气息，弥漫在空气中，深吸一口，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洗涤了一遍。

“此乃谷中根基，百草园圃。”苏忘机声音平和，行走在田埂上，步履无声。“习武强筋骨，通经络，乃固本培元。而天地万物，自有其性其气，可调人身阴阳，疗脏腑沉疴。医武之道，首重‘观’与‘感’。”

他停在一垄开着淡紫色小花的植株前。叶片细碎，茎秆柔韧。“此乃紫苏。其叶辛温，行气宽中，解鱼蟹之毒。”他摘下一片嫩叶，递给陆平，“含于舌下，静心体味。”

陆平依言照做。叶片微辛，带着独特的清香。初入口，舌尖微麻，一股温煦之气自舌下生发，沿着喉咙缓缓下行，胸腹间似乎有一丝滞涩感被悄然化开，呼吸都顺畅了几分。

“感觉如何？”苏忘机问。

“微辛，温热…气息下行，胸中似有郁结被打开一点。”陆平仔细描述着身体的感受。

“善。”苏忘机颔首，“此乃其‘辛温行气’之性。习武之人，气滞则力不畅。知其性，或可借其力，或可避其害。”

又行至一片根茎粗壮、叶片宽大如扇的植物前。“此为黄精。其根甘平，补脾益气，润肺生津。久服轻身延年。”他示意陆平挖取一小块根茎洗净，“细嚼慢咽，体会其‘厚土’之性。”

陆平小心咀嚼。根茎微甜，口感粉糯粘稠。一股沉实、温厚的暖流缓缓沉入脾胃，如同干涸的土地得到滋润，一种深沉的满足感和力量感油然而生，仿佛站桩时那股源于大地的“内壮”之力得到了滋养和呼应。

“厚土载物，滋养万物。黄精之性，便在于此‘厚’与‘养’。”苏忘机看着陆平脸上露出的恍然之色，继续道，“你体内那股温养的内劲，根基源于脚下大地，源于气血充盈。黄精补益气血，固本培元，于你根基有益。然其性缓，需‘慢火’熬炼，方显其功，与你修行之道暗合。”

整整一个上午，苏忘机带着陆平在园圃中缓步穿行。薄荷的清凉辛散，让他头脑为之一清，体内微躁之气被平息；黄连的极苦，入口瞬间激得他舌根发紧，一股强烈的清降之力直冲而下，仿佛能涤荡脏腑积热；当归的浓郁药香带着甘辛，其“活血”之性隐隐牵动他体内气血流转的轨迹…

苏忘机讲解每种药材，绝少引经据典，更着重引导陆平去“感受”——用舌尖尝其味，用鼻子嗅其气，更重要的，是用身体去体察那药力入体后，在经络脏腑间引发的细微变化和气息流动。每一种药草，在苏忘机口中，都像是一个拥有独特“性格”和“力量”的生命体。

“百草皆有灵性，其气其性，便是其‘语言’。”苏忘机站在一株叶片边缘带着细小锯齿、散发着清冽气息的植物前（陆平后来知道这叫艾草），目光深邃，“习武练气，练的也是自身之‘气’，自身之‘性’。观百草之气性，如同观照自身。知其寒热温凉，升降沉浮，方能更好地调和自身，明察气血运行的细微关窍。”

陆平听得心驰神往。他第一次意识到，药性并非书本上冰冷的“性味归经”描述，而是活生生的、能与习武者的身体产生奇妙共鸣的力量！八极拳的刚猛暴烈，是“气”的一种表现；而百草的温凉补泻，同样是天地间不同“气”的凝聚与表达。医与武，在这最基础的“气性”层面，找到了共通的语言。

晌午的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生机勃勃的园圃上。陆平站在田埂间，看着眼前这片充满灵性的草木海洋，感受着体内因尝试各种药草而残留的、或温热、或清凉、或沉实、或升腾的细微气息流动。一种前所未有的开阔感在他心中升起。武道之路，仿佛在这百草园圃中，延伸向了更深远、更精微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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