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雨丝黏在睫毛上,潮乎乎的,像没干的泪。赵佳贝怡蹲在篝火边给伤员换药,粗布绷带刚缠到一半,就见麻明福举着马灯闯进来,风裹挟着雨星子灌进洞,把火苗吹得东倒西歪。
“出事了。”他把一张揉得皱巴巴的电报拍在石头上,马灯的光在纸上晃悠,那行字忽明忽暗——“日军三个联队拂晓扫荡,目标含疫苗库”。
赵佳贝怡捏着绷带的手猛地收紧,雪白的纱布在指间绞成死结。她想起下午换药时,那些刚从前线撤下来的兵,嘴唇紫得像冻透的李子,胳膊上满是细密的红点,有的还发着高烧,哼唧着喊“水”。
“黑虎山的疫苗库。”麻明福的声音压得极低,胡茬上挂着的水珠滴在电报上,晕开一小片墨渍,“昨天游击队员拼死抢回的霍乱血清,全在那儿藏着。”
霍乱已经开始在驻地蔓延了。王院长昨天还跟她说,要是再没有血清,恐怕就得学古人,把发病的兵全挪到深山里隔离——那跟等死没两样。
“我去。”赵佳贝怡站起身,急救包的带子勒得肩膀生疼。她摸出藏在包最底层的手术刀,金属柄在掌心沁出冷汗,“我知道黑虎山有条近路,上个月给山民送梓桐膏时踩过点,能比大路快两个时辰。”
麻明福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腹上的老茧磨得她皮肉发疼,力道大得像要捏碎她的骨头:“你知道那地方什么样?三面是悬崖,就鹰嘴崖有个豁口,鬼子肯定在那儿设了暗哨!”
“总不能让疫苗落在鬼子手里。”赵佳贝怡甩开他的手,往急救包里塞了把止血钳,金属碰撞声在静夜里格外清,“血清见光易坏,温度高了也会失效,再等就全成废品了。”
她转身往外走,麻明福在身后低骂了句什么,脚步声跟了上来。“带五个人跟你走,我去调开鬼子的注意力。”他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带着股没说尽的火气,“记住,活命第一,疫苗第二。”
小分队在泥泞里蹚出的水声,惊飞了树桠上的夜栖鸟。赵佳贝怡走在最前,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的小腿被荆棘划得横一道竖一道,血珠混着泥水往下淌,在裤管上洇出深色的痕。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风里带着股湿土味。她突然停步,把耳朵贴向身边的老树干——风穿过枝桠的“沙沙”声里,混着点金属碰撞的轻响,是日军军靴踢到石头的动静。
“左前方三十米。”她用气声说,往旁边的灌木丛一滚,手掌按在湿漉漉的苔藓上,凉意顺着指尖往骨头缝里钻。麻明福留下的五个兵立刻散开,像几滴融进夜色的墨,悄没声息地隐在树后。
当暗哨的手电筒光柱如探照灯一般扫过来时,赵佳贝怡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儿了!她正紧紧地扒着崖壁上的老树根,艰难地往上挪动着身体。
崖壁陡峭而湿滑,每一步都充满了危险。石头的棱角无情地嵌进她的掌心,带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但她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引起敌人的注意。
那束光如恶魔的眼睛一般,从她的身上掠过。她紧张地盯着那束光,生怕它会在自己身上停留哪怕一秒钟。当光扫过她的靴底时,她瞥见靴面上沾着的泥块在光里泛白,显得格外刺眼。
与此同时,她听到了日军那走调的军歌,那浪荡的调子让人感到一阵恶心。这声音在寂静的夜晚里回荡,仿佛是对她的一种嘲讽和挑衅。
“爬。”麻明福留下的一个老兵,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点烟嗓的沙哑。
鹰嘴崖的石壁滑得像被泼过油,是雨水泡透了的缘故。赵佳贝怡踩着前人凿出的浅坑往上挪,那些坑小得只能塞进半只脚,手指抠进石缝时,虎口旧伤裂开的疼顺着胳膊窜进后颈,像被针狠狠扎了下。
她的思绪突然被拉回到上周,那个时候她正在山洞里给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种痘。那孩子十分害怕疼痛,紧紧地抓住她的白大褂,眼泪汪汪地问道:“赵姐姐,疫苗是不是甜甜的呀?就像阿婆给的麦芽糖一样吗?”
赵佳贝怡不禁笑了起来,温柔地回答道:“有点点苦哦,不过只要喝下去,以后就不会生病了呢。”
“快到了。”老兵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她抬头看去,只见老兵的背包擦过她的头顶,而他背上捆着的铁皮箱则磕在岩壁上,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让赵佳贝怡的心猛地一紧,仿佛提到了嗓子眼一般。她紧张地屏住呼吸,抬头向上望去——离崖顶还有大约两丈的距离,洞口的藤蔓在风中摇曳,似乎在向她招手。
可就在这时,上方传来更响的动静——是日军换岗的脚步声,皮靴踩在碎石上“嘎吱嘎吱”的,还夹杂着几句生硬的日语。
赵佳贝怡猛地抓住身边的野藤,那藤子粗得像胳膊,不知长了多少年。她整个人悬空荡出去,崖壁上的碎石“哗啦啦”往下掉,砸在下面的灌木丛里。
风灌进衣领,凉得她打了个哆嗦,却看见老兵和另两个兵正把刚换岗的暗哨按在泥里,捂住嘴的手死死用力,那暗哨的腿蹬了几下就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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