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神戒 第32章 争论

伊莱娜递来的酒杯，哈涅尔接下了。指尖相触的瞬间，传来一丝微凉与滑腻的触感，如同她此刻的眼神，看似温柔，却带着深水般的莫测。

她没有立刻退开，反而就着递酒的姿势，又靠近了半步，那股淡雅却不容忽视的香气更加浓郁地萦绕在哈涅尔鼻尖。

“哈涅尔少爷似乎对米那斯提力斯的风土人情还不太熟悉？” 伊莱娜红唇微启，声音压得较低，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亲昵，“这也难怪，毕竟您初来乍到，又经历了那样可怕的事情。” 她眼波流转，带着恰到好处的同情，“如今的刚铎，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各种声音嘈杂得很，想要分辨清楚，确实需要些时间和……指引。”

哈涅尔心中冷笑，面上却维持着略带困惑和求知欲的少年神情，轻轻晃动着手中的酒杯，目光低垂，仿佛被杯中美酒吸引，实则是在掩饰眼中的锐利：“伊莱娜女士见多识广，不知……指的是哪些声音？”

伊莱娜微微一笑，身体不着痕迹地又靠近了些，几乎能感受到她衣袖拂过的微风：“比如……关于王位的归属。” 她声音更轻，如同耳语，“有些人呐，只盯着眼前的军功和权势，却忘了刚铎与北方那断裂已久的血脉联系。想想看，伊兰迪尔的两个儿子，埃西铎与安那瑞安，他们共同建立了阿尔诺与刚铎，这本就是同根同源的两棵大树。如今南方的树干似乎……有些枯萎，为何不能接纳来自北方、同样茁壮的另一根枝桠，让这棵古老的大树重新焕发生机呢？”

她的话语如同涂了蜜的毒针，看似在追忆历史，强调刚铎与北方王国阿尔诺的同源性，实则是在不动声色地为阿维杜伊国王的主张张目——既然同出一源，北方国王凭借其妻刚铎公主血脉和埃西铎后裔身份继承刚铎王位，岂不是顺理成章？

阿维杜伊的说客！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而且是以这样一种香艳而难以拒绝的方式。

哈涅尔心中警铃大作，但脸上却适时地露出一丝被历史渊源所触动的恍然，以及一丝恰到好处的犹豫：“女士的意思是……北方那位国王陛下，他……”

他没有把话说完，留下一个引人遐想的尾巴，同时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过伊莱娜。

她在仔细观察他，那双妩媚的眼中此刻锐利如针，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试图判断他这番触动和犹豫是发自内心，还是另一种形式的伪装。

哈涅尔心中冷笑更甚。

这女人不仅美貌，而且极其擅长心理博弈。

她选择在宴会这种相对轻松的场合，用这种私人交谈的方式切入最敏感的话题，既能降低他的戒备，又能通过近距离观察获取最真实的情报。

“血脉的纽带，总是最牢固的，不是吗？” 伊莱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了一个反问，笑容更加深邃，她轻轻用指尖碰了碰哈涅尔手中的酒杯，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尤其是在面对某些……依靠武力或许能一时得势，却未必能赢得人心的选择时。真正的王者，需要的不仅仅是刀剑，更是传承与……认同。”

她的话几乎已经挑明了。

她在暗示埃雅尼尔是依靠武力、未必得人心的选项，而阿维杜伊则代表了传承与认同。

就在哈涅尔斟酌着如何用更含糊、却又不会彻底堵死对方希望的话语回应，继续这场危险的探戈时，一个沉稳而略带冷硬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打破了两人之间那暧昧而紧张的氛围。

“伊莱娜女士的高论，总是如此……发人深省。”

哈涅尔和伊莱娜同时转头望去。只见法尔松男爵的次子，凯勒布林，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们身旁。

他手中也端着一杯酒，但站姿笔挺，脸上没有任何笑容，那双如同猎鹰般的眼睛，此刻正毫不避讳地看着伊莱娜，眼神中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淡淡的不以为然。

他显然已经在一旁观察了有一会儿了。

伊莱娜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了几分，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但很快又被完美的社交面具所覆盖：“原来是凯勒布林少爷。怎么，对我们的话题感兴趣？”

凯勒布林没有理会她话语中那细微的讽刺，他的目光转向哈涅尔，微微颔首致意，随即又落回伊莱娜身上，声音清晰而稳定，不大不小，却足以让附近几位侧耳倾听的宾客听清：

“女士提及刚铎与北方的血脉联系，确实是不争的历史。阿尔诺与刚铎，同为伊兰迪尔子嗣所建，犹如兄弟。” 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锐利，“然而，女士似乎忽略了一个关键——兄弟分家，各自经营已久，早已形成了不同的律法、传统与利益！北方王国衰败已久，其领主是否还能理解刚铎如今面临的东方威胁？是否还能承担起守护这白城与帕诺尔平原的重任？”

他上前一步，目光灼灼：“更重要的是，女士刚才说为什么不能成为一体？我想请问，是让刚铎放弃千年传统，去屈从于一个遥远而衰落的北方王国的统治？还是让那位北方国王，放弃他的故土，真正融入刚铎，成为我们的一份子？这一体，究竟是谁吞并谁？这样的统一，带来的会是强盛，还是……更深的内耗与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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