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神戒 第69章 白城暗流

米那斯提力斯，第七层，王座厅。

即便是在白日，巨大的石制大厅内也需依靠墙壁上众多的火把和透过高窗射入的有限阳光来照明，光影交错间，更显肃穆与压抑。

象征着刚铎王权的白色王座上，埃雅尼尔二世身披黑甲，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石质扶手。

在他面前，一场激烈的争吵正在进行。

争吵的双方，一方是埃雅尼尔二世性格冲动、渴望建功立业的儿子，埃雅努尔王子。

他年轻的脸庞因激动而泛红，声音洪亮地回荡在大厅中：

“陛下！诸位大人！哈拉德蛮族两千余人，携战象寇边，兵锋直指拉海顿！拉海顿乃我南方门户，财富重镇，岂容有失？如今父王新登大宝，正需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向整个中土证明，刚铎在埃雅尼尔家族的带领下，依然强大，足以扫清一切魑魅魍魉！我请求立刻调动王领军团，由我亲自率领，南下驰援，与阿德拉希尔领主里应外合，必将这股狂妄的哈拉德人歼灭在拉海顿城下！”

他的话语充满了年轻人的热血与对军功的渴望，试图用一场战争来为新王朝奠定威望。

而站在他对面的，是以议长印拉希尔为首的一批较为保守的贵族。

印拉希尔面容沉稳，眼神深处却带着精明的算计，他捋了捋修剪整齐的胡须，不紧不慢地反驳道：

“埃雅努尔殿下，您的勇气可嘉。但请恕我直言，您未免有些过于激动了。哈拉德人？哼，不过是疥癣之疾！每年夏收时节，这些南方蛮子都会如同嗅到腐肉的鬣狗，窜出来劫掠一番。拉海顿城高池深，阿德拉希尔领主麾下兵精粮足，经验丰富，凭借坚城固守，击退来犯之敌绰绰有余。何须劳师动众，调动宝贵的王领军团？”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王座上的埃雅尼尔二世和其他沉默的贵族，语气变得更加“语重心长”：“陛下，诸位同僚，我们刚刚经历王位更迭，国内需要稳定，民生需要恢复。连年的边境摩擦和魔栏农的惨重损失，已经让刚铎疲惫不堪。此刻，我们需要的是休养生息，积累国力，而不是轻易开启一场可能扩大化的战争。只要哈拉德人不是太过分，劫掠一番自然会退去，我们何必耗费巨大的军费，去应对一场本可以避免的冲突？”

“避免冲突？印拉希尔大人，你这是懦弱！”埃雅努尔怒斥道，“任由哈拉德人在我们的土地上烧杀抢掠，刚铎的威严何在？边境子民的信心何在？！”

“殿下！国家的稳定和国库的充盈，比一时的虚名更重要！”印拉希尔毫不退让。

双方各执一词，争论不休，大厅内充满了火药味。

其他贵族大多沉默观望，不愿轻易卷入王储与实权议长的争执。

埃雅尼尔二世听着双方的辩论，脸上的疲惫之色越来越重。他何尝不想用一场胜利来巩固统治？

但印拉希尔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刚铎确实需要喘息之机。

他将目光投向一直沉默不语，如同石像般站在一旁的宰相佩兰都尔。

“佩兰都尔卿，”埃雅尼尔二世的声音带着一丝期待，“你的意见呢？”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这位以智慧和务实着称的宰相身上。

佩兰都尔缓缓抬起头，他的眼神深邃，仿佛能看透一切表象。他没有长篇大论，没有分析利弊，只是用他那特有的、平静无波的声音，吐出了四个字：

“国库见底。”

短短四个字，却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埃雅努尔满腔的热血，也让大厅内嘈杂的争论戛然而止。

埃雅尼尔二世的眉头紧紧皱起，形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

他深知佩兰都尔从不开玩笑，他说国库见底，那情况必定已十分严峻。

没有钱，就无法支付军饷，无法购买粮草，无法补充军械……调动大军南下，确实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而印拉希尔的嘴角，则难以抑制地向上弯起一个得意的弧度，虽然迅速收敛，但那瞬间的愉悦却未能逃过某些有心人的眼睛。

没钱？太好了！

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趁机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宰相大人所言极是。既然国库无力支撑大军远征，那么支援拉海顿之事，只能从长计议了。相信阿德拉希尔领主定能理解王国的难处，独自守住拉海顿。”

埃雅尼尔二世沉默良久，最终无力地挥了挥手：“此事……容后再议。先密切关注南方战况吧。”

朝会不欢而散。

深夜，印拉希尔府邸，书房内灯火通明。

印拉希尔脸上已全无白日在王座厅的沉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冷的兴奋。

他快速写好一封信，用家族特有的火漆仔细封好，然后唤来了他的儿子——迪尔索。

“迪尔索，”印拉希尔将信递给儿子，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毒蛇般的寒意，“立刻将这封信，通过最隐秘的渠道，送给我们在拉海顿的人。告诉他，时机已到！哈拉德人的刀已经举起，这是铲除那个血污的绝佳机会！让他知道该怎么做……要干净利落，绝不能留下任何与我们有关的痕迹！”

迪尔索接过信，眼中闪烁着与他父亲如出一辙的怨毒和兴奋：“放心吧，父亲！那个北方来的杂种，这次绝对在劫难逃！”

与此同时，在白城另一端的宰相府邸最高处，佩兰都尔独自一人凭栏而立，俯瞰着在夜色中沉睡的米那斯提力斯。

万家灯火如同星辰，点缀着这座雄伟的白色之城。

他回想起白天的争吵，想起那个远在南方边境、身负诅咒血脉的年轻领主。

印拉希尔的把戏，他心知肚明。

国库空虚是事实，但并非完全无法可想，只是他选择了沉默。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山峦，落在了那个名为卡伦贝尔的小点上。

“莱戈拉斯·哈涅尔……”佩兰都尔低声自语，声音消散在夜风中，“危机，是考验，也是磨刀石。如果你真的如我所猜想，是命运选中的那个人，是能打破僵局、带来变革的天选之子……那么，就靠你自己，靠你的智慧和力量，去度过这场难关吧。让我看看，胡林的血脉，在绝境中究竟能爆发出怎样的光芒……”

他的身影在夜色中显得孤独而高大，如同一位在棋盘旁静观其变的棋手，等待着局中之子，自行杀出一条血路。

南方的风暴，已然成形，而白城之巅的暗流，同样汹涌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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