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如同粘稠的沥青,重新灌满了小小的庇护所。
预想中的恶魔利爪并未撕裂脆弱的矮墙,只有污浊的风卷着硫磺尘埃呜咽而过。
紧绷的神经在漫长的死寂中渐渐松脱,但并未消失,只是转化为一种更深沉、更耗人心力的麻木。紧绷的肩膀垮塌下来,压抑的喘息声低沉而短促。
“走……”角落里,一个脸上带着刀疤、手臂缠着脏污布条的男人用气声挤出这个字,眼神空洞地望着矮墙外令人作呕的荒原,“必须走……那感觉……不是假的……”他的声音干涩,带着一种被恐惧掏空后的疲惫,更像是自言自语。
抱着瘦弱婴孩的妇人将孩子搂得更紧,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更深地埋下头,仿佛要将自己缩进地缝里。
走?能走到哪里?整个世界都是深渊的餐桌。留下?不过是等待被发现的饵食。
绝望如同实质的毒气,弥漫在空气中,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连争论的力气都没有了。孩子们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沉重的死气,停止了嬉闹,紧紧依偎在母亲或年长者身边,睁着懵懂而惶恐的大眼睛,大气不敢出。
那个曾举着毒蘑菇花的羊角辫小女孩,死死攥着老牧师沾满泥污的袍角,小脸埋进破旧的布料里。
老牧师枯槁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浑浊的眼中悲悯几乎要将他自己压垮。
他张开干裂的嘴唇,正欲用那早已苍白无力的信仰之言去凝聚一点点微弱的勇气——
嗡!
他面前不足十步远的空气,毫无征兆地荡漾起来!如同平静的水面被投入巨石,空间的涟漪清晰可见,带着一种无声的、令人心悸的粘滞感!
一道身影,仿佛从另一个维度被直接挤出般,凭空出现在那荡漾的空间波纹中心!
深蓝色的袍服在污浊的空气中依旧不染尘埃,边缘流淌着微弱却令人无法忽视的淡蓝光晕,如同凝固的空间本身。
来人面容冷峻,身形挺拔,眼神深邃如同容纳了整个宇宙的寒夜,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一股无形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威压便笼罩了整个小小的庇护所!
“嗬——!”倒抽冷气的声音和压抑的惊叫瞬间响起!人群如同受惊的沙丁鱼群,猛地向教堂残破的门内和更深的角落挤缩,几个孩子被吓得直接失声,紧紧捂住嘴巴,身体筛糠般颤抖。
刀疤脸男人手中的黑木棍“哐当”掉在地上,他本人则踉跄后退,撞在冰冷的石墙上,脸色惨白如纸。抱着婴孩的妇人瘫软在地,用身体死死护住怀中的孩子,眼神涣散。
死寂。绝对的死寂。只剩下粗重而恐惧的喘息。
唯有老牧师,尽管枯瘦的身躯也在微微发抖,布满老年斑的手死死扣住门框才勉强站稳,但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张属于人类的面孔——冷硬,却并非恶魔的狰狞。
这让他心中那根绷到极限的弦,没有彻底崩断。他鼓起残存的所有勇气,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尊……尊驾?”他不敢用任何敬称或身份猜测,只能用最模糊的称呼,“刚才……是您?”他指的是那令所有人灵魂冻结的恐怖注视。
李维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这群蜷缩在阴影里、如同待宰羔羊般瑟瑟发抖的身影,最终落在强自镇定的老牧师身上,微微颔首。
动作幅度极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路过。办事。”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恐惧的静默,带着一种奇异的、金属般的质感,“事毕,可带你们离开此地。”
离开?!
这两个字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间在所有人心底掀起了滔天巨浪!无数道目光猛地抬起——惊骇、茫然、难以置信、以及一丝被绝望压制到几乎熄灭、此刻却疯狂燃烧起来的、名为希望的微弱火苗!
然而,这火苗瞬间又被更深沉的恐惧和怀疑覆盖。离开?离开这片被深渊彻底吞噬的炼狱?眼前这个神秘莫测、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存在,他为何要这么做?陷阱?还是更深的绝望?
巨大的冲击让众人再次失语,只是用更加惊恐、更加复杂的眼神死死盯着李维,仿佛他是择人而噬的幻影。
李维的目光掠过一张张枯槁惊恐的脸,最后落在那几个躲在大人身后、只敢露出半张脸的孩子身上,羊角辫小女孩那双怯生生又带着一丝懵懂好奇的大眼睛尤其醒目。
“在那之前,”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搬到法师之城旧址。”他顿了顿,补充道,“有干净的食物和水。”
干净的食物和水!
这简单的词汇,如同沙漠旅人濒死时听到的泉水声,瞬间击中了所有幸存者最原始、最强烈的渴望!
长期以污染扭曲的块茎、毒蕈甚至腐肉维生,早已让他们的身体和灵魂都在枯萎!干净的、没有深渊污染的食物和水……这简直是生命本身!
人群中响起一片压抑的、难以置信的抽气声。抱着婴孩的妇人猛地抬起头,涣散的眼神第一次聚焦,死死盯着李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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