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金算盘 第177章 解惑与交易

“观云先生”四个字，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林砚沉寂的心湖中激起了层层涟漪。他来了，在这个妻女刚刚离去、自己独对危局的时刻。

是福是祸？是友是敌？

林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纷乱，沉声道：“请先生进来。”

书房门被推开，那位曾在深夜留下警告的灰衣老者，此刻换了一身略显朴素的深色儒衫，缓步而入。他依旧是那副平凡无奇的容貌，唯有一双眼睛，深邃得仿佛能洞悉人心。

他没有客套寒暄，目光直接落在了书案上摊开的那张羊皮航海图上，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波动。

“林侍郎果然找到了。”观云先生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

林砚没有起身，只是微微抬手示意对方坐下，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对方：“先生此来，是为解惑？不知欲解何惑？”

观云先生在林砚对面坐下，目光从航海图上移开，落在林砚脸上，缓缓道：“解林侍郎心中之惑。譬如，令尊林远舟，究竟是何人？这张海图，又指向何处？‘幽泉’与林家，又有何渊源？”

他每问一句，林砚的心便沉下一分。对方果然知道！而且知道得远比他想像的要多！

“愿闻其详。”林砚不动声色，将问题抛了回去。

观云先生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林侍郎可知，前朝末年，海上曾有一支庞大的商队，名为‘远航社’？其首领姓林，名啸天，精于航海，富可敌国，甚至一度掌控了东南大半的海上贸易。”

林啸天？林砚心中一动，这个名字他从未听过。

观云先生继续道：“太祖立国后，厉行海禁，打压豪商。‘远航社’一夜之间分崩离析，林啸天不知所踪。有传言说他葬身大海，也有传言说他携巨富隐姓埋名。”他的目光再次落回航海图，“令尊林远舟，便是林啸天的嫡孙。这张海图，便是‘远航社’核心的航线秘图，据说……其尽头，藏着林啸天留下的、足以富国亦或乱世的巨大财富和……一些不该存于世的秘密。”

父亲……是前朝海上巨商的孙子？那个在他记忆里贫病交加的书生，竟然有着如此显赫而隐秘的出身？！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林砚，让他一时难以消化。他死死攥着拳头，才没有失态。

“那‘幽泉’呢？”林砚强迫自己冷静，追问核心。

“‘幽泉’……”观云先生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并非寻常江湖组织。它起源于前朝，网罗天下奇人异士，暗中守护着一些古老的传承和……秘密。林啸天，曾是‘幽泉’的一位重要成员，代号‘海东青’。而这枚墨玉蝉，”他指了指林砚怀中（林砚并未取出，但他似乎知道），“便是‘幽泉’核心成员的信物之一。”

父亲……也是“幽泉”的人？！

林砚只觉得脑海中嗡嗡作响。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似乎被串联了起来！父亲的早逝，母亲的沉默，这张神秘的海图，屡次出现的“幽泉”……原来，林家早已置身于一个跨越朝代的巨大秘密之中！

“你们屡次出手，是为了这张图，还是为了这枚玉蝉？”林砚的声音有些干涩。

“皆是，皆不是。”观云先生微微摇头，“‘幽泉’守护秘密，但更在意传承。林啸天失踪，海图流落，墨玉蝉蒙尘。我们寻找它们，是为了不让其落入宵小之手，也是为了……考察新的传承者。”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直视林砚：“林侍郎，你推行开海，锐意革新，于海事亦有见解，更兼心志坚韧，屡经磨难而不改其志。或许……你便是‘海东青’血脉与意志的延续，是这张海图与墨玉蝉……新的主人。”

新的主人？传承？

林砚心中巨震！对方竟是想将他吸纳进“幽泉”？！

“若我拒绝呢？”林砚试探道。

观云先生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幽泉’从不强迫。但觊觎这份传承的，远不止我们。‘潜龙会’便是其一。他们与朝中某些势力勾结，手段如何，林侍郎想必已有体会。没有‘幽泉’的庇护，林侍郎以为，单凭己力，能护住这份传承，能护住……你想护住的人吗？”

这是**裸的警告，也是诱惑。

林砚沉默了。他想起东南的冷箭，京城的暗算，囡囡险遭的毒手……对手的强大和无所不用其极，他深有体会。“幽泉”的力量，他见识过冰山一角，确实深不可测。

接受，意味着卷入更深的秘密和纷争，但也可能获得强大的助力。拒绝，则意味着要继续独自面对“潜龙会”及其背后势力的疯狂追杀，妻女的安全也难以保障。

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我需要时间考虑。”林砚最终没有立刻答应。

观云先生似乎并不意外，站起身：“可以。但在你做出决定之前，‘幽泉’会暂时确保林侍郎的安全，以及……尊夫人与小姐的行程顺畅。”

他这话，无疑是承认了山隘那次诡异的救援，与他们有关。

说完，他不再多言，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书房。

林砚独自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的航海图，心中波澜起伏。父亲的秘密，“幽泉”的招揽，“潜龙会”的威胁……这一切，像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牢牢罩住。

而此刻，远在数百里之外，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的苏婉清，在护卫的护送下，终于抵达了一处偏僻的山村暂时落脚。惊魂未定的她，并不知道，京城之中，她的丈夫，正面临着一个足以改变他们所有人命运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