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是修真界最清的月 第27章 碧波谭

翌日。

寂雪殿。

若离自静定中缓缓睁开眼眸，冰蓝色的瞳孔深处，万古星河流转，旋即归于一片寂然。

昨日丹霞峰那点微不足道的烟火气息，并未在她心中留下任何涟漪。

然而，对于那被称之为“美味”的、经过烹制调和后的食物，她似乎生出了一种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深刻察觉的探究欲。

她并未召唤任何人，身形微动，便已消失在殿内。

已睢如同早已料到，几乎在同一时刻出现在殿外，沉默而忠诚地跟上。

他的职责便是如此，无需询问，只需跟随。

若离的神识昨日便已悄然覆盖整个昭云殿乃至其管辖的巨大仙城，瞬间便锁定了近日城中灵气最盛、名头最响、也最为修仙者所称道的美食圣地—— “九味仙府”。

此仙府并非昭云殿产业，而是由一位散修出身、却以灵膳之道踏入元婴期的奇人所创，屹立澜亭城数千年，名声赫赫。

其烹制的灵膳不仅能极大增益修为，味道更是被誉为北境一绝，吸引了无数修仙者慕名而来，一掷千金只为满足口腹之欲，甚至常有其他大洲的修士不远万里而来。

空间微澜波动，若离与已睢的身影已然出现在澜亭城最繁华的街道上。

周遭车水马龙，修士云集，法宝流光溢彩，喧嚣鼎沸。

然而，当若离的身影出现的刹那，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极寒领域骤然降临。

以她为中心，方圆百丈内的喧嚣如同被一只巨手猛然扼住，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所有修士，都在那一刻僵住了。

他们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被那道突然出现的、与周遭繁华格格不入的清冷身影所吸引。

素雪绡纱，淡蓝长发，容颜绝世，气质空灵孤寂，周身流淌的淡淡清辉仿佛将一切凡俗喧嚣都隔绝在外。

那是……一种超越了他们认知的美与冷，带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尊贵与疏离。

“嘶……那是……？”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却不敢大声说话。

“好……好美的女修……是哪位仙子？”

“闭嘴！你想死吗？！看那气息………是花界那位！”

有见识广博的老修士声音颤抖地低吼，脸上充满了敬畏与恐惧。

“花界的……圣女殿下？！天啊！她怎么会来这里？！”

人群如同潮水般下意识地向后退开，留下大片空地，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震惊、好奇、以及深深的敬畏，无人敢上前，甚至无人敢大声呼吸。

若离对周遭的反应视若无睹，仿佛那些修士与路边的石子并无区别。

她眸光微抬，落在了前方一座气势恢宏、宝光冲天的九层琉璃玉楼之上。

楼阁牌匾上，龙飞凤舞书写着四个蕴含道韵的大字——九味仙府。

仙府门口原本熙熙攘攘、排队等候的修士们，此刻也早已吓得噤若寒蝉，纷纷退让，低下头，不敢直视。

若离缓步向前，所过之处，人群无声分开一条宽阔的道路。

已睢紧随其后，冷冽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扫过两侧人群，任何带有丝毫探究、不敬意味的目光都会瞬间被压垮，冷汗涔涔地低下头。

主仆二人，便在这极致的寂静与无数道敬畏的目光注视下，走入了九味仙府。

仙府内部更是极尽奢华，地面铺着温润的暖灵玉，梁柱由万年沉香木打造，空气中弥漫着千百种灵膳混合的奇异香气，令人食欲大动。

大厅内座无虚席，此刻却鸦雀无声，所有食客都停下了筷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走进来的若离。

仙府的掌柜，一位元婴初期的胖硕老者，连滚带爬地从后台跑出来，脸上堆满了前所未有的恭敬与紧张，扑通一声就拜倒在地：

“小……小人不知圣女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罪该万死！殿下快请顶楼雅间！”他的声音都在发抖。昭云圣女亲临他的小店？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是福是祸他根本不敢想！

若离目光淡淡扫过大厅内那些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并未理会掌柜的邀请，反而径直走向一个靠窗的、刚刚空出来的位置。

“在此便可。”她清冷的声音响起，不容置疑。

掌柜一愣，哪敢说半个不字，连忙爬起来，亲自用最快的速度将那张桌子用净尘术打扫了无数遍，铺上最好的灵蚕丝桌布，躬身道：“殿下请坐！殿下想用点什么？小店所有菜品……”

“招牌。”若离打断他，已然坐下。

“是是是！马上就来！马上就来！”掌柜抹了把冷汗，亲自冲向厨房。

已睢如同磐石般立于若离身后，面无表情，却让周围所有试图偷看的食客感到如芒在背。

很快，掌柜亲自端着托盘，将九味仙府最负盛名的几道招牌灵膳小心翼翼地呈上：一碗清冽见底、却蕴含着磅礴灵机的“上汤焗灵龙”；一盘如同艺术品般、用九种不同灵菌烹制的“九珍烩”；一盅香气扑鼻、炖得酥烂的“麒麟踏雪”；以及几样精致巧妙的点心。

每一道菜都流光溢彩，灵气逼人，香味勾魂夺魄。

若离拿起玉箸，动作优雅依旧，开始慢条斯理地品尝。

她吃得极为认真，每一口都会细嚼慢咽，似乎在品味其中蕴含的滋味与灵韵。

她的表情依旧清冷，但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偶尔会闪过一丝极细微的、代表认可的光泽。

整个九味仙府一楼大厅，依旧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安静。

所有食客都食不知味，心思全在那位清冷绝尘的圣女身上，既不敢大声说话，又不舍得离开这千载难逢的场面。

就在这寂静之中，一个略显突兀的声音，带着几分自信与风流意味，从旁边一桌响起：

“啧啧，这‘九珍烩’的火候虽足，却失之霸道，掩盖了‘地涌金莲’本身的清甜。若以三分‘寒潭水’替代‘赤焰髓’来煨制，或许更能激发其鲜味。”

说话者，是一名身穿华贵紫袍、腰缠玉带、手持一柄折扇的年轻男修。

他面容俊朗，嘴角噙着一丝自以为迷人的微笑，目光正灼灼地看向若离这一桌，更准确地说，是看向若离。

他显然也是外来修士，且身份不凡，修为竟也达到了金丹后期，似乎并未完全意识到若离身份的恐怖，或者说，被美色所迷，刻意忽略了周围诡异的气氛，想要凭借自己“独特”的见解和“风流倜傥”的气质来吸引这位绝色女修的注意。

他身旁的几名同伴脸色顿时煞白，拼命拉扯他的衣袖，示意他闭嘴。

然而那紫袍男子却不以为意，反而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脸上带着自认潇洒的笑容，朝着若离的方向拱手道：“这位仙子请了，在下乃‘紫霄剑宗’真传弟子，楚凌风。见仙子品味非凡，不禁心生感慨，冒昧点评，还望仙子勿怪。不知仙子芳名，出自何派？或许……”

他的话还未说完。

一直静立如雕塑的已睢，猛地转过头！

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眸子中，爆发出如同实质的冰冷杀意，瞬间锁定在那楚凌风身上！

“放肆！”

一声低喝，如同惊雷炸响，却又被压缩在极小的范围内，并未波及他人，但其中蕴含的恐怖威压与剑意，却如同万丈冰山轰然压向楚凌风！

楚凌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血色尽褪！

他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力量狠狠撞在他的神魂之上，仿佛下一瞬就要将他彻底撕碎！

他周身灵力瞬间溃散，双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倒在地！手中的折扇“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他身后的同伴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连连作揖道歉：“前辈息怒！前辈息怒！我师兄他……他并无恶意！只是……只是……”他们吓得语无伦次。

已睢根本懒得听他们解释，只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滚。”

那楚凌风此刻才真正感受到恐惧，冷汗瞬间湿透衣背，再也不敢有丝毫旖旎念头，连滚带爬地被同伴搀扶着，仓皇逃离了九味仙府，连头都不敢回。

大厅内再次恢复死寂，所有食客噤若寒蝉，对那位沉默护卫的恐怖实力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而自始至终，若离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她依旧慢条斯理地品尝着面前的“麒麟踏雪”，仿佛刚才那场闹剧与她毫无关系，仿佛那试图搭讪的紫袍男子，还不如碗中一块肉值得她投去一丝目光。

对她而言，世间绝大多数生灵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尘埃。

一只蝼蚁在耳边嗡鸣，拂去便是，何须在意？

她吃完最后一口点心，放下玉箸。

掌柜立刻战战兢兢地上前。

若离并未多言，已睢已然会意，随手抛出一枚散发着极寒气息、品质远超昨日的冰晶灵石作为饭资，其价值远超这桌菜肴百倍。

掌柜接过灵石，手抖得几乎拿不住，连声道谢。

若离起身，缓步向外走去。

就在她即将走出仙府大门时，邻桌几名修士压低声音、激动议论的零星话语，随风飘入她的耳中。

“……听说了吗？东边‘碧波潭’那边出大事了！”

“可不是！据说有异宝出世，霞光冲霄三天三夜了！”

“嘿，何止！听说还出现了传说中的‘水府仙钥’！现在好多人都往那边赶呢！”

“碧波潭……那地方邪门得很，怕是没那么简单……”

碧波潭？水府仙钥？

若离的脚步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

她记得，花界古籍中有零星记载，碧波潭底似与一处上古水府遗迹有关，那遗迹中……仿佛封印着什么与“水元失衡”相关的旧物。

她眸光微转，似乎想到了什么。

下一刻，她身影已然消失在九味仙府门口。

已睢毫不意外，立刻跟上。

主仆二人的身影再次出现时，已是在仙城之外的云层之上。

“碧波潭。”若离清冷的声音吩咐道。

“是。”已睢躬身。

流光划破长空，径直向着大陆东方，那处新近热闹起来的是非之地而去。

对于那所谓的异宝、仙钥，她毫无兴趣。

但若那遗迹封印之物与天地水元平衡有关，她便不能坐视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