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是修真界最清的月 第113章 微澜

日子，在极致冰寒的包裹下，仿佛连时间都变得迟缓而黏稠。

若离的生活轨迹更是简单到极致，蕴养母气鼎，淬炼太阴清辉，偶尔品鉴已睢四人或容澈呈上的、试图贴近她那缥缈标准的点心茶饮。

芷清的到来，像是一颗投入冰湖的小石子，激起的涟漪微弱却真实存在。

她不敢过多打扰若离，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暖阁或跑去炽阳居找容澈玩。

容澈也因为有了这个活泼的小伙伴，在一次次点心制作失败和被评价“尚可”的间隙，多了几分欢声笑语。

这日，容澈又在炽阳居的炼器房里捣鼓了整整一日。

这一次，他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摒弃了一切花哨的辅材，只选取了最纯净的千年寒潭玄冰髓为主料，辅以少量凝结月华之精的“月甯花”花瓣，试图做一道极致纯净、凸显本味的“玄冰凝月盏”。

他全神贯注，小心翼翼控制着每一个步骤，连呼吸都放轻了。

芷清则安静地趴在炼器房门口，探着小脑袋，大气不敢出，嫩绿色的眼睛里满是期待。

终于，随着一阵柔和清冷的月白色光华闪过，炼器炉缓缓开启。

寒气弥漫中，三盏如同冰雕玉琢、内里仿佛封印着一弯小小月牙的透明茶盏静静悬浮。没有任何复杂的香气，只有一种仿佛能净化灵魂的、极致的冰爽与纯净气息散发出来。

“成功了！这次一定行！”容澈激动地差点跳起来，小心翼翼地将三盏点心收入特制的寒玉盒中。

“容澈哥哥好厉害！这个看起来就好吃！”芷清也跑进来，围着玉盒惊叹。

容澈信心满满，这次的感觉前所未有得好！

他捧着玉盒，再次走向寂雪宫。

“殿下，容澈新制了‘玄冰凝月盏’，请您品鉴。”他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期待。

“进。”

若离的目光落在新点心上。

造型简约至极，却因材料的纯粹和炼制手法的提升，自然流露出一种不凡的韵味。她执起一盏，入手冰凉刺骨，其纯粹的寒性甚至与她自身的太阴清辉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

她轻轻尝了一口。

瞬间，极致的冰爽纯净之感在口中炸开，仿佛吞下了一口浓缩的月华与玄冰，没有任何杂味，只有食材最本真的、被提升到极致的清冽甘甜。

灵气流转圆融无比，毫无滞涩，与她自身的本源之力都隐隐契合。

容澈紧张地看着她，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他和已睢四人的目光也若有若无地扫过，似乎也察觉到此物与往日的不同。

若离细嚼慢咽，将一整盏都吃了下去。

这是极为罕见的举动。

她放下手，冰蓝色的眼眸看向容澈，就在容澈以为终于要听到不同于“尚可”的评价时，她依旧淡淡开口：

“尚可。”

容澈脸上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巨大的失落如同冰水浇头。

为什么……还是不行？明明已经如此纯粹了！

若离看着他瞬间垮掉的样子，沉默了一瞬，或许是这点心确实比以往都更接近她的标准，难得地多说了几个字：“火候，过一息。月甯花而不活，失其真韵。”

玄冰髓的淬炼火候，多了那么极其细微的一息时间，导致其结构过于“死寂”，而月甯花的月华之精虽然凝结完美，却少了一丝灵动流转的“活”气。

于她而言，这点瑕疵，便是天堑。

容澈愣在原地，仔细品味着这句话。

火候……活气……原来追求极致的纯净，也需要保留一丝天地造化的“活”性吗？

这其中的分寸，实在太难把握了！

虽然再次失败，但殿下的指点似乎又深入了一层。

他心中五味杂陈，既有明悟，又有更深的无力感，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因这高不可攀的标准而产生的执念。

“多……多谢殿下指点。”他声音有些干涩，躬身行礼，端起剩下的两盏点心，失魂落魄地退了出去。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若离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半息。

她能感觉到，这个人类青年体内那被封印的魔种，因着这极致的失落与不甘，再次极其细微地悸动了一下，虽然瞬间就被压制，但频率似乎比上次更高了。

麻烦。

她心中淡漠地评价。

却并无出手干预的打算。只要不碍她的事，不波及昭云殿，他人的心魔，与她何干。

容澈失落地走回暖阁。

芷清看到他这副模样，就知道又失败了。

“容澈哥哥……”她小声安慰，“姐姐的标准真的太高了，你别太难过了……”

容澈摇摇头，把若离的话复述了一遍，苦笑道：“我不难过，就是……觉得这条路，真的好难啊。”

他打开盒子，看着里面剩下的两盏晶莹剔透的点心。

“算了，我们吃了吧，别浪费。”

他将一盏递给芷清，自己拿起另一盏，机械地送入口中。

极致的冰爽纯净在口中化开，明明是无比美味、足以令外界修士疯狂的灵膳，此刻在他口中，却只剩下苦涩的滋味。

芷清小心地吃着，努力想找出优点安慰他：“容澈哥哥，真的很好吃啊！比我吃过的很多仙酿珍馐都好吃！”

容澈只是勉强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心中的失落和那股因求而不得而产生的执拗不甘，如同藤蔓般悄悄滋生、缠绕。

就在这时，暖阁内的空间，极其细微地扭曲了一下。

一道若有若无、带着蛊惑力量的魔念，如同最纤细的黑色丝线，穿透昭云殿的重重禁制，精准地绕开了若离所在的寂雪宫主殿区域，悄无声息地探向了正沉浸在低落情绪中的容澈，以及他身边心思单纯的芷清。

那魔念并未直接攻击或控制，而是极其巧妙地、放大了容澈心中那份因屡次失败而产生的自我怀疑、失落、以及对若离那高不可攀标准的无力感。

同时，也在芷清心中植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对姐姐如此冷漠不近人情的委屈和不解。

“……看吧，无论你怎么努力，都是徒劳……”

“……她根本不会在意你的付出……”

“……你的心意，在她眼中，一文不值……”

“……连自己的妹妹，都得不到她一丝温情……”

细微如丝的低语，直接在两人心湖深处响起，撩拨着他们最敏感的情绪。

容澈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红光，烦躁地握紧了拳头。

是啊，他那么努力，为什么换来的永远只是“尚可”和更苛刻的要求？

她是不是……从来就没把他放在眼里过？

芷清也微微瘪了嘴，嫩绿色的眼眸里泛起一点点水光。

姐姐……好像真的从来都不喜欢她，对她好冷淡……

那魔念感受到两人情绪的波动，如同嗜血的蚂蟥，更加卖力地蛊惑、放大负面情绪。

“……不甘心吗？”

“……想要证明自己吗？”

“……或许，有别的办法……能让她真正‘看到’你……”

“……比如……更强的力量……更特别的东西……”

魔念丝丝缕缕，试图引导容澈走向更极端的念头。

容澈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眼底的红光若隐若现。

更强的力量？

更特别的东西？

对！一定是自己还不够强！做的东西还不够好！如果……如果他能有更强大的力量，能做出超越极限的点心，是不是就能……

他体内那被封印的魔种，在这被刻意放大和引导的执念冲击下，开始剧烈地躁动起来！

一丝丝精纯的魔气，竟开始缓慢地侵蚀加固的封印！

而芷清看着容澈哥哥突然变得有些陌生的、带着一丝戾气的侧脸，心里有些害怕，小声唤道：“容澈哥哥？你……你怎么了？”

就在这时——

“哼。”

一声冰冷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冷哼，骤然在暖阁内响起，并不响亮，却如同九天惊雷，瞬间炸响在容澈和芷清的识海深处！

那丝丝缕缕侵入的魔念，在这声冷哼响起的瞬间，如同遇到了烈阳的冰雪，发出一声极其细微凄厉的尖啸，瞬间消融殆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容澈猛地一个激灵，眼中的红光瞬间褪去，只觉得一股冰寒彻骨的清流冲入脑海，将他从那种钻牛角尖的偏执状态中强行拉了出来，之前的烦躁、不甘、戾气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后怕和茫然。

芷清也吓了一跳，那股莫名的委屈感消失了，只剩下对刚才那声冷哼的本能畏惧。是姐姐的声音！

寂雪宫主殿内，若离缓缓收回目光，指尖一缕微不可查的太阴清辉悄然散去。

她冰蓝色的眼眸中一片淡漠。

厄刹那……果然还是贼心不死。

竟用如此下作的手段，窥探到她殿中，试图撩拨心魔。

可惜，手段依旧拙劣。

那点魔念，甚至无需她特意出手，一声蕴含太冰心决真意的冷哼，便足以震散。

至于容澈的心魔……根子在他自己身上。

若自己堪不破，今日驱散，明日仍会滋生。

她不再关注暖阁的小插曲，继续将注意力投向万物母气鼎。

鼎身之上，又一道细微的裂痕，在太阴清辉的滋养下，正缓缓弥合。

暖阁内，容澈和芷清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不定和后怕。

“刚……刚才那是……”芷清小声问。

容澈脸色有些发白，摇了摇头，心有余悸：“不知道……好像……有点不对劲。”

他隐约感觉到自己刚才情绪失控了，甚至体内那股被封印的力量都躁动了起来。

“是姐姐帮了我们吗？”芷清看向主殿的方向，眼中多了几分敬畏和感激。

容澈也沉默下来，心情复杂。

殿下她……一直都知道？

刚才那是……警告？还是……保护？

他低头看着手中还剩一半的“玄冰凝月盏”，那极致纯净的冰凉口感似乎还在提醒着他，他与那座冰峰之巅的距离，是何等遥远。

追求之路，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艰难和……危险得多。

而遥远的魔域深处，厄刹那再次闷哼一声，血眸中闪过一丝惊怒和懊恼。

又被发现了！

而且是被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

那位圣女殿下，比想象中还要警惕和强大！

他看着指尖那缕彻底断裂、反噬回来的微弱魔念，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更加邪异和兴奋的弧度。

无妨。

种子已经播下。

只待……合适的土壤和时机。

他的目光，再次贪婪地投向昭云殿。

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