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牌上用炭笔写着四个歪歪扭扭却又充满力量的大字……耕火学堂。
一股暖风夹杂着孩子们清脆的喧闹声,从学堂的方向扑面而来,吹散了下山路上的最后一丝寒意。
那里似乎正在进行某种集体活动,几十个身高不一的孩子在平整出来的操场上排着队,蹦蹦跳跳,充满了劫后余生的鲜活生气。
就在这时,一阵稚嫩的童谣顺着风飘了过来,断断续续,却清晰地钻入每个人的耳朵:
“清焰奶奶不怕雪,大雪封山门不开。没有柴,没有米,小芽发烧快不行……”
苏清叶的脚步猛然一顿,仿佛被一根无形的钉子钉在了原地。
那歌声还在继续:“不怕不怕我不怕,奶奶烧了白玉佩!玉佩碎,火光飞,照亮黑夜把狼退……”
陆超瞬间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他侧过身,用自己高大的身躯不动声色地挡住身后村民探寻的目光,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问:“要绕路吗?”
苏清叶的嘴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绕路?
她能绕开一条山路,却绕不开那已经传遍整个山谷的歌谣。
她缓缓摇了摇头,目光穿过喧闹的孩童,落在学堂门口那面迎风招展的、用红布和木炭画成的简陋校旗上。
“让他们唱吧。”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自嘲般的释然,“歌里那个人,已经不是我了。”
当晚,文秘书提着一盏充电马灯,叩响了他们在中心安置点的临时房门。
她没有过多的寒暄,直接将来意说明——坍塌的县图书馆废墟里,抢救出了一批旧档案,其中有一卷用油布紧紧包裹的纸页,似乎是末世初期,某个有心人记录下的手稿。
“我们暂时命名为《末世纪事·初年卷》。”文秘书说着,小心翼翼地在桌上展开一卷已经泛黄发脆的纸页。
昏黄的灯光下,其中一页的内容赫然映入眼帘。
那上面用一种激烈而潦草的笔迹记载着:“元年冬,大雪封城。城南粮仓外,神秘女子持古玉现身,凭空取粮三百余袋,救活饥民百余。目击者称其身法如鬼魅,来去无踪,疑为传说中的‘清焰’再生……”
如果说文字只是震撼,那文字旁边的配图,则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苏清叶的心上。
那是一副用炭笔勾勒的速写画,线条凌厉而仓促,却精准地捕捉到了一个神韵——漫天风雪中,一个孤高的背影,手持双刀,于数名持械的掠夺者间穿梭,衣角飞扬,刀光凛冽,杀气几乎要透纸而出。
那是她前世的模样!
是在她耗尽力气,用最后一丝异能交换食物后,被围攻时的场景!
“苏妈妈!”小芽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小手指着那张画像,兴奋地叫道,“这是苏妈妈!打坏人的苏妈妈!”
一瞬间,苏清叶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她猛地抬手,眼中杀意一闪而过。
“那不是我。”她的声音冷得像冰,“那是个用人命换粮食的贼。”
她伸手便要去撕那张残页,却被文秘书一把按住了手腕。
文秘书的手不大,却异常坚定。
“清叶同志,你撕得掉这张纸,撕得掉人心里的那团火吗?”文秘书的眼神锐利而冷静,“这份手稿被发现后,所有人都沸腾了。现在,人人都在说自己见过‘清焰’。东区修水渠的老李说,‘清焰’曾在暴雨夜帮他们修好了被雷劈坏的水泵;南坡药棚的刘奶奶说,‘清焰’教过她辨认三种能止血的草药;就连伐木队都言之凿凿,说‘清焰’在北山森林里徒手搏杀过变异的野猪……”
文秘书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一丝无奈的笑意:“可我们查过所有记录。那段时间,你还在山下的城市里,深居简出,疯狂地囤积物资,一步都没有离开过。”
苏清b叶的手指微微颤抖,最终无力地垂下。
她明白了。
当人们需要一个英雄时,英雄便诞生了。
至于那个英雄究竟是谁,长什么样,做过什么,早已不再重要。
“清焰”不再是一个代号,它成了一个象征,一个图腾,一个承载了所有人希望与勇气的容器。
几日后,苏清叶趁着夜色,独自潜入了耕火学堂的图书角。
她不甘心,那张记录着她前世罪与血的纸页,像一根毒刺,扎在她新生的世界里。
她必须亲手销毁它。
她找到了那份手稿,正要取出藏在袖口的火柴盒,隔壁教室里却传来了孩子们朗读的声音。
她脚步一顿,鬼使神差地凑到门边,从缝隙向里望去。
只见十几个孩子围坐在一块用木板拼接成的“黑板”前,一位年轻的老师正指着一张手绘的、放大版的“清焰背影图”,温和地讲解着。
“……所以,同学们要记住,清焰不是一个人,她可以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个。她是一种精神,是当灾难来临,我们不肯跪在地上,等着别人施舍种子,而是选择自己拿起锄头,开垦土地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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