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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弦转悲凉）可谁曾想！天降横祸无处藏！一朝大旱凭空起，赤地千里渺人迹！蝗虫过境如黑云，树皮草根都吃尽！那朝廷，唉！”
“（快板重击）那时的朝廷它烂了根！贪官污吏似虎狼，苛捐杂税如雪霜！活路？活路在何方？！”
“卖儿卖女泪汪汪，易子而食痛断肠！咱陕西的父老，遭了那十八层地狱的殃！”
这段将当年惨状描绘得淋漓尽致，无数城头老兵想起往事，喉头哽咽，眼眶泛红，那被遗忘的苦难记忆汹涌而来。
“（快板急促，如同心跳）活不下去，咋样？！有人振臂一声响！‘反他娘的吧！这世道，无父无君无法纪，求条活路天经地义！’”
“（三弦猛拨，裂帛之声）八大王的名号震天响，跟着他，咱离了那黄土高坡，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提到造反，提到“八大王”，城头气氛骤然紧张。
“（音乐陡然低沉，带着诡谲）可这造反的路，它通何方？扯旗造反，真能得老天庇佑吗？看看咱如今！困在这巴山蜀水，成了瓮中之鳖，笼中之鸟！”
“（快板如雨点）为啥？因为天道昭昭，它不佑无道之人啊！”
城头之上绝望的情绪开始蔓延。
“（三弦音色一转，带上些许明亮）幸得如今天地换，北京城来了新皇上！新皇上，他仁德宽厚似尧舜，一道圣旨天下扬——‘天下免税役五年！’”
“（快板重重敲击，强调）五年！我的乡亲们！五年不交皇粮国税！那关内老家，如今怕已是有人在丈量田地，分发种子牛粮！”
“咱那苦命的爹娘，咱那日思夜想的婆姨娃娃，可能正朝着北方磕头，感谢皇恩浩荡！那才是咱庄稼人该过的日子啊！”
“（音乐急转直下，变得凄厉而控诉）可咱们呢？！咱们跟着八大王，从陕西杀到河南，尸横遍野！从河南窜到湖广，火光冲天！最后到了这‘天府之国’四川！”
“（快板如同催命）咱们干啥了？！咱们跟着他张献忠，把这天府之国，变成了人间地狱，修罗屠场啊！”
“献贼南至巴蜀地，那天府之国遭血洗！献贼不死好得意，四川横尸数百里！”
“（带着哭腔）这话，不是我编的！这是四川百姓的血泪控诉，是无数冤魂在咱耳边泣血哭嚎！想想吧！”
“咱们入川后，刀下有多少无辜亡魂？烈火中焚毁了多少家园？抢掠了多少孤儿寡母的活命粮？！咱们这双手，沾满了血啊！咱陕西人的忠厚仁义，都丢到哪里去了？！”
这段血泪控诉，字字如刀，句句诛心！
许多参与过屠戮的士兵脸色惨白，冷汗涔涔而下，
仿佛能看到无数冤魂在眼前索命，握兵器的手开始剧烈颤抖。
“（三弦与快板同时达到**，悲愤交加）乡亲们！醒醒吧！别再执迷不悟了！张献忠他给不了咱活路！”
“他只会拉着咱所有陕西娃，给他陪葬，让他那‘大西皇帝’的迷梦，垫上咱所有人的尸骨！”
“（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呐喊）朝廷大军围城，陛下给了咱最后的机会！放下刀枪，打开城门，迎接王师，咱就能回家！回咱那免税分田的陕西老家！这才是咱陕北汉子唯一的生路，唯一的指望啊！！”
最后一句，声嘶力竭，带着无尽的悲悯与劝诫，在三弦一声裂帛般的尾音和快板最后的重击中，戛然而止！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成都城头！
那苍凉的三弦，那铿锵的快板，那直刺灵魂的说书词，比任何战鼓号角都更具穿透力。
它不是简单的乡愁，而是乡情，苦难，罪恶感，求生欲交织成的毁灭风暴！
“娘啊——！”一个陕籍老兵再也支撑不住，丢下手中的刀，瘫坐在城垛边，抱头痛哭，
“我想回家……我想回家种地啊……”
这声哭喊如同导火索，瞬间点燃了压抑的情绪。
抽泣声，哽咽声，绝望的叹息声在城头各处响起。
军官的呵斥和鞭打在这一刻彻底失去了作用，士兵们眼神涣散，斗志全无。
“放箭！放箭！给老子射！敲锣！打鼓！盖过他们的声音！”
城头西军将领气急败坏，声音都变了调。
然而，零星的箭矢落入黑暗，毫无用处。
而当城内敲起锣鼓试图干扰时，城外更多的方向，同时响起了三弦和快板的声音！
说书声此起彼伏，如同天罗地网，将成都城紧紧缠绕。
蜀王宫内，张献忠正焦躁地踱步，突如其来的，混杂着三弦快板的奇异说唱声让他猛地停下脚步。
当亲兵连滚爬爬地进来，将听到的内容结结巴巴地复述后，
张献忠的脸先是涨成猪肝色，随即变得铁青，最后是一片死灰般的煞白。
“李——定——国——！！！”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猛地抽出腰刀，一刀将身旁的蟠龙柱砍得木屑纷飞！
“你用这……这等手段！你要把老子的根基都挖空啊！！”
他气得浑身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被彻底看穿，被釜底抽薪的极致愤怒。
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慌。
他知道，这软刀子，比硬弓弩可怕十倍！
他像一头彻底疯狂的困兽，提着刀冲出宫殿，一路砍翻了好几个躲闪不及的宫女太监，直扑城头。
登上城头，那无处不在的乡音雅乐和诛心之言如同魔音贯耳。
手下士兵那崩溃的精神状态更是让他目眦欲裂。
“不准听！都把耳朵捂上！那是妖法！是官军的妖法！”
他挥刀狂啸，状若疯魔。
他冲到一群正在哭泣的士兵面前，抓住一个看起来像是小头目的人，
“你！带头哭？动摇军心，老子宰了你！”手起刀落，又是一颗人头落地。
“看见没有！这就是下场！都给老子拿起刀来！守城！守不住，老子先屠了你们全家！”
他提着滴血的人头，在城墙上狂奔嘶吼，试图用极致的恐怖重新凝聚士气。
然而，这一次，回应他的是更多躲闪，恐惧，甚至隐含怨恨的目光。
高压之下，崩溃只在顷刻。
张献忠崩溃了，哈哈大笑：“老子也不算白活一世了，连韩信对霸王用的手段都给老子用上了，哈哈哈！！！”
“四面楚歌，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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